赵大夫子可不管整个赵国公府会不会因为长孙无忌无端的暴怒而噤若寒蝉。
对于他来说,目前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睡觉。
脑子里的那一根弦,紧紧崩了八九个时辰,如今松动下来,回到府里,第一件事情便是洗洗睡觉。
蹲进浴桶里,泡一个热水澡,然后倒在床上就睡,睡他个白天黑夜。
府里西厢郎朗书声依旧,至于下午的课程,如今的马周能够代替赵清山给孩子们讲讲格物课了。虽然不敢说如同赵清山那样旁征博引,讲得绘声绘色,充当带着孩子们预习的教习还是搓搓有余。
赵大夫子一睡便是一天一夜,除了起床吃饭,其余时间都是裹着被子度过。已经很久没有清闲过了,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的忙里偷闲。
次日一早,赵清山又恢复了往日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圣贤书!早起、上课、放学、教马周、写教材。只是不知道格物一道算不算的圣贤。
想来算吧,外国的圣贤也算圣贤吧!
---
皇宫的东边角落那座毫不起眼,已经被冷落了小半年的小院。今日一辆四马牵引的马车,突兀的行驶至此,然后停靠。马车后跟着的十名內侍宫女在马车停靠好以后,迅速站小院的门口站好。一名身穿绯袍的內侍从马车走下,然后从衣袖里取出一份明黄色卷轴举国头顶,躬身迈着小碎步徐徐前行。
“老奴见过王妃!见过小娘子!”绯袍內侍,一路走到小院正厅内,对着上座的素服妇人和绿袍小女孩躬身行礼。
素服女子缓缓抬头,扫了一眼內侍,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王內侍,本妃与你小半年不见了吧!看样子,你日子过得挺好啊,都穿上绯袍了!”
王內侍,听得此话,腰肢压得低了一些,一脸苦涩告罪道:“老奴自然思念主子久矣,只是身不由己,不得来这小院探视,还请王妃恕罪。”
“罢了!”不知道主位上的妇人是想到了什么,不再和眼前的內侍计较,意兴阑珊道:“带把的男人都护不住本妃,何况你这个太监?本妃那位叔叔来圣旨了?”
“是!”王內侍,恭恭敬敬回答。
说完,王內侍上前一步准备将那卷明黄的卷轴递给妇人。
妇人没有伸手,继续冷淡道:“念吧!”
“王妃,这不用了吧!”王內侍一脸纠结,他太熟悉眼前这位王妃了,二人相处十余年,自然知道手里的这卷圣旨意味着什么,对王妃的打击会多大。
“念!”妇人,闭上双眼,脸上尽是冷漠,仿佛那份早已猜透内容的卷轴与她毫无关联。
“王妃,何苦?”
“怎么,本妃说话现在不好使了?念!”
“诺!”王內侍执拗不过,只得将明黄卷轴打开念道:“唐袭隋制,年十四始嫁娶,及二八,官始媒,二九不嫁,县府择人媒之,双十不嫁,是为过。孤寡者,鼓励婚娶!古往今来,皇室为天下率,岂敢不行天下先?今李郑氏,孤寡在宫,朕以为,可为天下表率,特此,纳李郑氏为淑仪。另,息王虽逆,其女何辜,特赐封闻喜县主,食邑五百户,即日随郑淑仪入东宫,进弘文馆入学。贞观元年二月!”
一封没有经过门下省、中书省的下旨就此念完。王內侍瞄了一眼主位上妇人的神情,只见妇人不知何时已经以泪洗面。
“哎!何苦来哉?”王內侍胸口有些发疼,却不敢出言宽慰。此时的他,虽然穿着绯袍,可不也是左右不受待见?前太子府上,那个內侍过得舒坦?
听完卷轴上的内容,妇人斜着头看着王內侍,倔强道:“息王逆?呵呵!王广伦,你且说说,息王如何逆了!”
王广伦啪的一声跪在地上,慌忙磕头道:“淑仪,还请为小县主想想,可别再说这等话了!”
妇人咧嘴露出一丝惨笑,是啊,夫君死了,儿子死了,这不还留着一个女儿?
自己那位叔叔,或许未来该称呼郎君的家伙,好深的算计,好狠的心。
“走吧!”
妇人拉起女儿的手,开始往门外走,脸上的梨花雨全然不管不顾。
是夜,东宫的一座偏殿,殿内的妇人依旧一身素服坐在榻边轻轻拍打着已经熟睡的小县主。
皇帝施然而至,刚踏入殿里,却是眉头深皱!
“郑氏,莫非你是对朕的安排不满意?”
郑氏头也未回,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荥阳郑观音见过陛下,如今婉顺正在睡觉,请恕奴不能全礼。至于陛下的安排,奴敢不满意?”
这可没有一丝满意的意思!
皇帝脸色铁青,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语气中充满杀意:“莫非你以为朕真不敢杀你?”
妇人却是依然冷淡一笑,答道:“说起杀人,偌大的大唐谁都敢怀疑大唐皇帝陛下李世民的杀心,奴这个丧夫死子的妇人可不敢有丝毫怀疑。”
“你!”皇帝陛下再次被噎住,那白日里的喜悦,被驱散得不剩丝毫。
“陛下是杀还是不杀?”妇人转过头,死死盯着皇帝,眼中的仇恨丝毫不加掩饰,作死道:“反正皇帝已经杀了兄长,杀了侄子,再杀奴这个妇人有何不可?”
“郑观音!”皇帝一脚将身边的案几踢翻,咆哮道:“建成和元吉的谋划,你不清楚?你真以为朕想杀他们?若不是念在那份情谊上,你当朕真不敢杀你?杀了你,婉顺朕一样能将她养育成人,也算给建成留了后了!”
“既然不杀,你和郑氏将奴作为筹码弄进这东宫作甚?羞辱于奴?还是要奴在你这个杀夫的仇人胯下承欢?”妇人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丝线一般掉落,一边质问道:“李家男人这么没本事,要靠羞辱一个妇人来稳固皇权?”
“你!”皇帝伸出手指不断颤动,显然实在竭力忍耐!
妇人那满是梨花雨的脸上露出的神情倔强如斯!
“哼!”皇帝突然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丢下一句话:“多余的,朕不想说,朕不会逼迫与你。但是明日,若是你还不穿上淑仪服饰,朕自然会去找郑继辅说个明白。”
喜欢长安寒师请大家收藏:(www.dahewenxue.com)长安寒师大河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