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白雪没办法，只好留下自己的电话，起身告辞。
临走前她在楼梯口回头，看见艾笑一言不发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表情好似思索着什么。
不知怎的，罗白雪心里忽然一动，于是悄悄摸出手机把这幅画面拍了下来。
住院部晚上会有医生护士查房，路过时脚步很轻，尽头处的两三个病人家属正交头接耳低声说话。
艾笑这条椅子就她一个人，显得突兀孤单，又无所事事。
她是真的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可总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回家睡觉，好像待在医院，守在他旁边可以稍微消除一点自己的罪恶感。
艾笑又回头往病房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握着手机，视线却漫无目的地盯着虚里。
她开始努力的回想高中时期的一点一滴。
从入学，到分班，再到考试，毕业。
但脑海里关于林现的回忆实在太少了，零碎得拼不起来。她能想到只有何子谦，何子谦，还是何子谦，这段记忆塞得满满的，密不透风。
而他好似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被淹没在无数何子谦的场景当中。
艾笑忽然就感到一阵阵的难过。
没由来的难过。
*
清晨时分，艾笑是被冷醒的，一个喷嚏自己把自己打得睁开了眼。
她迷迷瞪瞪地环顾周围，附近已经有人开始走动了，翻出手机一看——才五点。
坐着睡觉的感觉太痛苦了，周身的筋骨跟散了架一样，难以归位。
艾笑原地里撑着腰缓了半天才起身，扒着门缝悄悄往里打量，知道林现仍旧在睡，便拎着包下楼去买吃的。
医院附近的早餐店真是又贵又难吃，也许是看准了医院伙食更难吃的缘故，老板们肆无忌惮地放飞着自我，态度高贵而冷艳。
有关部门是怎么放任它们活到今天的？
艾笑从那堆模样寒碜的馒头前走过去。
知道林现对食物挑剔的程度，她在这一整条街上转了一个来回，最后只捡了一篮水果。
天刚亮，仅仅耽搁了半小时，医院大厅等着挂号的人却排成了一条长龙，热闹得令人吃惊。
走上二楼，消毒水的味道渐渐浓烈——艾笑其实从小怕闻这个，可能是和畏惧打针有关，心里会无端的焦虑。
等回到住院部，她推门进了病房。
帘子是拉上的，只略微一道光柱投下来，将空气中的浮尘照得一清二楚，流动得仿佛有实质。
林现就躺在这道光柱间，五官棱角分明。
他的睡相极好，好到连艾笑都不忍心吵醒，动作战兢地放下水果，搬起一张凳子，坐在床边。
三月下旬，六点的太阳开始扎眼了，屋里的亮度上去之后，她才注意到林现的脸泛着细微的红。
不过由于肤色黑，红得倒是不明显……
艾笑怕他发烧，伸手试了试温度。
肌肤温润。
烫是不烫，不过挺暖和，想必这一晚睡得很舒服。
她把手收回来，小孩子似的在自己膝盖上摁了两下，颇为百无聊赖——实在没怎么照顾过人，不知道该干嘛。
磨叽了片刻，干脆把水果篮打开，捞出一个苹果来削。
人一旦有事情可做，内心瞬间便踏实多了。
艾笑皮削得非常慢，看就知道是初学者，难为这颗外表光鲜的红富士，掉皮的速度还没自己氧化得快。
反正林现没醒，周围没人，不用担心自己刀工太烂。
总算给刮干净了皮，艾笑琢磨之后，一刀竖切，打算来个一分为二。
可惜力道没把握好，刀卡在半路上，位置很尴尬——往下会切到指头，往上又收不回。
正在她跟着苹果较劲时，斜里一只手探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接过刀和水果，轻松麻利地分作两半，将其中的一半递到她眼前。
艾笑微微一愣，目光顺着苹果延伸，对面是林现一双温和而倦然的星眸，或许是生病，也或许是睡太久，神情有些苍白的感觉。
“水果不能这么削的。”
他居然没忘记要纠正她，“你平时在家不削苹果么？”
艾笑十分老实地回答：“我都是直接上嘴啃。”
林现：“……”
很多时候他也纳闷，她家务上两眼一抹黑究竟是怎么一个人生活的。
大概真的应该感谢外卖这个新兴行业吧。
那只苹果被她折腾得坑坑洼洼，艾笑看着林现认真的吃完，问他：“你醒多久了？”
他掀开被子丢掉核，索性便坐在床沿，“你摸我头那会儿醒的，也没有很久。”
艾笑咯噔一下。
其实是想知道他看自己多久了，这么一来，必然是围观了她削水果的全过程，尴尬的汗毛从背后根根直立，幸好发红的是耳朵，不上脸。
“刚缝了针，现在起来没关系吗？”
林现说没什么，“躺久了才会疼。”
随即用手去碰后脑勺，那里贴着纱布，厚厚的一层，有浓郁的药水味。
一共缝了四五针，大夫交代要忌生冷，常休息，半个月之后再来拆线。
他从抬起的手臂后不经意瞥到了艾笑的神情，她视线极专注，极担忧，定定地望着伤口的方向。
林现一下子就感到有些内疚。
他知道艾笑是很在意这种由于救自己而害别人受伤的事情，她会比一般人更加的往心里去。
犹豫片刻，问：“昨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艾笑起先没听懂，含糊地“啊”了一声，随后才慢慢反应过来。
想了想，居然也不客套，如实地点点头：“对，吓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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