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小火炉上放着药罐，咕噜噜地煮着，苦涩的药味弥漫一室。
古丽坐在门口守着药罐，突然一片阴影投射下来。她抬头看时，是绣袖，怀里还抱着一瓶栀子花，洁白的花，碧绿的叶，错落有致。
“我来吧，”绣袖把那瓶栀子花递给古丽：“你去看着玄霄。”
古丽偏头考虑一下，同意了。
玄霄需要有人看着，她前两天险些从楼上跳下，多亏若松及时发现。
七月流火，气候转凉，湘妃竹帘已经换成布帘。古丽抱着花瓶进去，室内一片静谧。
玄霄在床上躺着，安安静静。看着玄霄的是灵琅师姐，她坐在桌前正看着一副什么画卷，心无旁骛。
古丽进来的脚步声惊动了她，她抬眼：“到时间了吗？”
说话间已经起身，利落地收拾了画卷走了。
古丽对着她的背影蹙了蹙眉，没说什么。转头把花瓶摆在玄霄床头，惊喜道：“玄霄你看，这个花好漂亮啊。”
玄霄坐起身，仔细嗅了下：“是栀子。”
栀子花香馥郁芬芳，大概是新采下来的，还带着清晨露水的水汽，沁凉香甜。
古丽在她身旁坐下，看她身上还裹着棉被，问：“玄霄，你冷吗？”
玄霄愣了一下，古丽继续道：“你要是不冷，我把窗户打开吧，你老是待在这里，闷都闷坏了。”
玄霄没反对，她果真起身开了门窗，新鲜空气大量涌入，室内无形中多了些许活力。
“古丽――”
玄霄唤了她一声，等她看来时又低下头：“我是不是很麻烦？”
“老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总是开心不起来，自怨自艾，无病呻吟……唔……”
是古丽突然伸手捂住了玄霄的嘴。
“呐，玄霄。”古丽弯腰，认真道：“我认识的玄霄，是最好最好的一个人，就像太阳一样，照在身上暖烘烘。”
“玄霄才不麻烦，玄霄是太阳！太阳嘛，总会有被乌云挡住的时候，玄霄只是病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玄霄扯了扯嘴角，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古丽理了一下棉被，在她身旁坐下。她慢慢地，靠在古丽怀里。
“我好像快乐不起来了，古丽。”玄霄靠在古丽单薄的肩膀上，古丽做西域打扮，装饰的金属链条纷杂，玄霄摸到一根细细的链条，紧紧握在手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提不起来精神……”
古丽慢慢皱眉，突然握住玄霄的手：“我们去看大夫吧。”
她话音刚落，窗外一阵凉风吹过，帘帐微动，玄霄被凉风一吹，原本昏沉的大脑有了片刻的清明。
电光火石间，隐约有个念头闪过。玄霄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但她又想不起来到底遗忘了什么。
心中的不详预感越发浓郁，窗外习习凉风让她头脑清醒，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玄霄撑起身，最近身体都有些困乏疲软，每天卧床，让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古丽看她有起来走动的意思，虽然没有说什么，脸上的兴奋却溢于言表。“玄霄，要去外面走走吗？”
她给玄霄换了一条水蓝色长裙，外搭月白色外衫。玄霄难得振作一回，把一头霜雪白发梳成发髻。
古丽还是一身红色异域服侍，瑰丽的彩色宝石，纤细的金色链条，衬着她的美艳到极致的容颜，锋利而神秘。
“要出去吗？”
绣袖听到布帘掀动的细微声响，循声望去，金色的阳光大片打在玄霄脸上，让苍白的肤色也沾染上几分温度。
霜雪白发，黑带覆眼，水蓝长裙，尽管已经明确知道曾经如艳阳般的玄霄已经湮灭在时光中，但现在的玄霄依旧让她怦然心动。
好像一朵在阴影处独自绽放的水生的花，白烁烁的，沾染了月光的清冷与柔和。
绣袖仰头看了一眼，甚至有些被晃到。她回了回神，问：“是要出去吗？”
玄霄面容柔和：“嗯，想起来走走。”
她们自然而然地寒暄了两句，古丽左右看了看，突然生出一些不好的感觉。但玄霄和绣袖的交谈自然而然，古丽感觉自己插不进去话。
“谢谢，”玄霄轻轻勾了勾嘴角：“多谢这段时间你的照顾。”
绣袖慢慢站起身，挡住了阳光，大片的影子把玄霄整个笼罩进去：“你我之间，毋须言谢。”
“还有，”绣袖看着玄霄白皙的面容，眼神柔和：“你今天看起来神色不错，很……”
一个词在舌尖千回百转，最后婉声吐出：“……让人心动。”
玄霄明显愣了一下，下一刻在绣袖的注视着两颊逐渐绯红。她无力地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
“咻――”
石子砸在青石台阶上，发出清脆一声。
是绣袖敏锐地察觉石子击来的破空声，及时后退半步，才没让石子砸到脚面。
她抬眼看去，古丽冷着脸，古丽是典型的异域长相，不笑时眉毛漆黑浓密，微微拧起，自有一股锋利的冷意。
绣袖友好地朝她笑了笑，眉眼柔和。
一瞬间，两人之间仿佛有无形的气场，厮杀较量着。
玄霄沉默一下，主动伸手挽住古丽，对着绣袖微微颔首：“那我们先走了。”
古丽慢吞吞地收起恨不得撕裂绣袖的嗜血的目光，脸上又露出了孩童般稚嫩纯洁的笑容――尽管玄霄根本看不见。但她还是完成了从沙漠孤狼到家犬幼崽的转变：“走吧走吧，我们今晚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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