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做的什么？”
不苟言笑的师伯将一本账册“啪”地摔在桌案上，指着柳清风的鼻头叱骂道：“这么大的漏洞都没能查出来，三岁小孩都能算清的帐，到你手里怎么就理不清了？”
柳清风没急着说话，先拿过账本翻看一遍，的确是她查的。有问题的地方师伯折了页，还拿朱笔批注了，她心算一番，的确对不上账。
她合上账本，说：“的确是我出了纰漏，抱歉。”
师伯铁青着脸，“哼”了一声，大有“我还能冤枉了你”的意思。
柳清风朝她稽首：“多亏师伯帮我，否则定是要出乱子的，多谢师伯。”
那位师伯素日来不苟言笑，看柳清风颇为不顺眼，本来还要出言讽刺两句。但柳清风这么一道歉，她倒腼腆起来了，摸了摸鼻头：“也不是什么大错，谈不上帮不帮的，就是下次仔细着些。”
师伯说完也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反常，又板起脸来：“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先出去了。”
她都转身要走了，谁知柳清风却喊：“师伯，且慢一步，”她慌慌张张从桌案上乱翻一通，翻出两三本账本来：“清风愚钝，尚有许多疑惑，望师伯赐教。”
师伯板着脸回来一看，是前两天她才给柳清风的花影水榭的账本，账目冗长纷杂，物品繁多，的确颇有难度。
但是等她翻开一看，偌大的账本已经被处理得七七八八，再一细看，账目简洁明了，她心里略略核算一番，竟然没有错漏。当下心里满意，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淡淡道：“我来教你。”
柳清风连忙翻出纸笔，边听边记，神情专注。师伯专心讲解，不时点拨，见她频频点头，不时提出质疑，心里大为满意。
两人一教一学，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师伯大手一挥：“你去用餐吧，我留下来把账本再整理一下。”
柳清风推辞两句，说要留下帮忙，最后还是被赶出来了。师伯把她推出房间：“我说去你就去，下午早点来。”
柳清风应了一声，出了账房才如释重负。
想起这位师伯前后态度转变之巨，柳清风暗自咋舌，感慨绣袖教的这招“示敌以弱”果真管用，这位师伯显然是吃软不吃硬，若是以往，按自己的性子，今日免不了一顿训斥。现在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师伯的点拨也让她颇有一种拨开云雾的感觉。
因为师伯说让她下午早些去，柳清风不敢怠慢，去饭堂用过餐，犹豫一下，还给师伯带了一份饭菜。
回去的路上，看见了罗秀。
两个女孩，七八岁的样子，生得白嫩可爱，脸上都挂了彩，鼻青脸肿，头发散乱，想来是打架了。两人正好被罗秀逮住，眼睛里泪水打转，又倔强地不肯认错。
柳清风不由慢下脚步，想看罗秀怎么惩处她俩。
罗秀蹲在两人面前：“知道错了吗？”
两人对视一番，又各自转开脸，谁也不肯认错。
柳清风来了兴趣，想看罗秀怎么处理。两个孩子不肯认错，罗秀摇了摇头，笑容收起，温言细语也换成严厉的惩罚：“罚你们两个，手牵手三个时辰，上课也不准松开。下次再打架，牵手一整天！”
两个孩子一听，没憋住，抽抽噎噎哭起来了。罗秀不为所动：“你们下午不是还要上课？还不赶快？”
两孩子一脸委屈，别别扭扭手牵手朝饭堂跑去，途中还刻意拉开了距离，想要甩开对方的意图十分明显，看得柳清风啼笑皆非。
罗秀起身，这才看见柳清风，先是一愣，随即朝她跑来，两颊绯红：“清风。”
柳清风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的背影：“这惩罚不错，她们以后肯定不会再打架了。”
罗秀看了看恨不得把“不情愿”几个字写在背上的两个孩子，轻笑道：“这方法可不是我想到的，一开始是萧坊主提的，第一次被罚牵手的是绣袖师姐和萧师姐。”
柳清风一愣，竟然想象不出那个画面。
罗秀没有细说，只是提起一只食盒：“喏，你还没吃饭吧，我做的，尝尝吗？”
柳清风提了下手中食盒：“我得走了，给师伯带的饭菜。”
罗秀眼神瞬间低落下去，很快又露出笑容：“那你去吧，和……”师姐们相处怎样？
她话音未落，柳清风已经转身匆忙离去。看着她的背影，罗秀怅然若失。
她垂眸看着手中食盒，半是凄凉半是自嘲地笑了。一旁有路过的师姐，见了她关切道：“罗师妹，你脸色不太好，病了吗？”
罗秀下意识摸了摸冰凉的脸：“我脸色很差吗？”
见师姐点头，她不自然地笑笑：“大概是最近没睡好吧。”
事实上，自从码头那天过后，那些人的声音就成了纠缠罗秀的梦魇，梦中那些人的□□声和布料撕裂声让她夜不能寐。自从那天过后，除了和清风相拥的夜晚能够安睡，她从来都是短暂地睡上一会儿，被梦魇惊醒后，一夜无眠，枯坐到天亮。
但是，清风已经很久没有来找她了。
跟那位师姐作别后，罗秀收拾好心情，提着食盒回了荷香小筑，她有些走神，没有注意到一路上众人形色匆匆。
她回了荷香小筑，意外地发现荷香小筑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水泄不通。
十数个秀坊姐妹围在荷香小筑外，神色凝重，严阵以待。不只是谁喊了一声，“罗师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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