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罗秀歪头，看着腿边突然多出来的小萝卜头。穿着七秀坊入门弟子服，粉色的短裙，繁复的褶皱，后腰还别着一个兔子玩偶，头上梳着双环髻，但是抬头却是一副别扭的模样。
小孩子的发育是很快的，柳清风之前乞讨时，因为三餐不继，饿得面黄肌瘦。在七秀坊修习了一段时间，她开始发胖，胳膊腿脚还有脸颊上都多了些肉，脸色也褪去蜡黄，显现出因为小孩子因为气血充沛而特有的玫瑰色。
如果这张肉乎乎的小脸上流露出故作深沉的表情，便让人啼笑皆非了。
罗秀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摸了摸柳清风的头，看见她因为惊讶而瞪大的双眼，还有受惊后炸毛的样子，罗秀便好像奸计得逞一般笑得眉眼弯弯。
“你是想要这个吗？”
罗秀蹲下身，将手中那盏莲花状的花灯递给柳清风，柳清风眨了眨眼，没说什么，却把脸转向一边。
罗秀笑了笑，转头把花灯递给另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很是惊喜，指着自己问：“这……是给我吗？”
一边又等不及罗秀回答，飞扑上来，一边接过那盏花灯，一边在罗秀脸颊上响亮地“啾”了一下。
罗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对小女孩的亲近并未放在心上，笑着嘱咐一声：“留心别把裙子烧了。”
“知道啦，师姐。”小女孩乖巧应答一声，转头就提着花灯蹦蹦跳跳地跟同伴嬉闹去了。
罗秀转头看了一眼柳清风，突然踮脚从灯笼架上取了一只鲤鱼花灯下来，那只鲤鱼通身金红，取下来看时，两只眼睛是拿墨笔画上去的，木头似的，无一点灵动之气。
“喏，给你。”罗秀将鲤鱼花灯递给柳清风，见她瞳孔猛地放大，显然是吃惊的模样，笑着解释了一句：“看你一直在盯着它看，应该是喜欢它吧？”
柳清风被猜中了心思，有些尴尬，讷讷地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罗秀把鲤鱼花灯塞进她手里时，她望见罗秀的眼睛里脉脉温情，扬州灯火倒映在她眼中，如同粼粼波光。她还带着温婉的笑意，倒让柳清风更不自在。
她一边攥紧花灯的握杆，一边悄悄打量罗秀，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她光洁的侧脸，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两颊慢慢染上绯红，最后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罗秀对别扭的小师妹并无他想，见着她转头，只当是她害羞，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罗秀还年轻，然而笑起来时眼角有细细的笑纹，看起来好像眼角开了朵花。
因为还有一群师妹要照看，罗秀很快起身，问：“小师妹，跟紧我，别走丢了。”
说完就匆忙跑去，将一个试图爬上栏杆的女孩抱了下来。女孩还挣扎着要爬上栏杆去够河里的河灯，罗秀低头训诫了她一番。
柳清风提着那盏鲤鱼灯，低头看了好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鲤鱼灯身上的鱼鳞，鱼鳞是画上去的，只摸到一层粗糙的蒙纸，隔着纸能感受到烛火的温暖。柳清风收回手，低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罗秀训完女孩，怕她又跑去疯玩，干脆一手牵着她。又想起柳清风，回头看时，柳清风跟在她身后，不声不响，微微仰头看她，眼睛里荡漾着小小的欢喜。
罗秀心里仿佛被触动了一下，歪头对她笑了一下。
“别走丢了。”罗秀是这样说的，牵起柳清风的小手，不顾她的挣扎，如是说道。
小小的手，有些肉嘟嘟的，握在手里炙热得像一块烧红了的炭。小姑娘很倔，小手拼命挣扎着包裹住她的那只大手，像一条翻腾的鱼。
今日带了许多弟子出门，罗秀负责照看她们，无暇去关注许多。牵着柳清风和另一个女童，把带出门的七秀弟子全部找到，本来就要回秀坊了，几个弟子求着多玩一会儿，罗秀捱不住她们，又租了一艘画舫带她们游湖。
扬州城的河里终年飘荡着五彩的河灯，或千或百，夜色里一团团暖黄的火光在水上摇曳着，如同流萤。
孩子们惊叹不已，纷纷去了船头玩，还有几个胆大的趴在船头，想要去够河里的河灯，幸亏被船夫看见了，及时拎了起来，还挨了一顿训斥，总算老实了。
有船夫帮着看孩子，罗秀总算能歇会儿了。在船尾坐下，才发现柳清风跟在自己背后，罗秀一愣，随即笑开：“喏，小师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柳清风提着那盏鲤鱼灯，鲤鱼灯散发出一圈暖色的火光，照亮了这个小小的角落。柳清风提灯照亮罗秀的面容，神情严肃地思考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罗秀是否足够可靠。
经过慎重考虑，似乎是觉罗秀今天的表现足够合格了，她才态度十分庄严地说：“我叫清风。”
她刻意顿了顿，借此查看罗秀脸上是否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嘲讽或是任何轻蔑之类的不庄重的表情。但很幸运的是，罗秀在侧耳倾听，表情很认真。
柳清风这才放下心来，补充道：“我叫柳清风，我还有一个妹妹，叫明月。”
罗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想了想，问：“那我叫你小清风吧。”说着，她已经眉眼弯弯地叫了一声：“小清风，你不过去跟她们玩吗？”
柳清风很满意她没有追问自己名字的由来，好像很多人都会觉得清风明月这两个名字太过随便了，但她却真的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给她们姐妹俩起名的玄霄道长，因此容不得任何人说一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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