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燕扬扑倒在地，还未惊呼出声，只听头顶嗤地一响，血光四溅。燕扬猛地松开他滚倒在地。
唐一将男人扶起，挡在男人身前。见燕扬被他的铁箭刺穿肩胛仍不罢休，居然还在撑着残破的身体挣扎，不禁眉头一皱，一脚踢翻燕扬。钢铸的鞋底重重碾在燕扬小臂上，尺骨咔地脆响。燕扬无声地张开口，没有痛呼就昏死过去。
这次燕扬只是昏了片刻便转醒，刚刚他用尽了力气，现在呼吸都极艰难。睁开眼见唐一仍踏在他断臂上，另一边，男人整了整衣襟睨着他。
分明隔着一层黑纱，燕扬却从男人的眼中看到了怜悯和讽刺。
“燕扬，你应该高兴才是。你帮了我，就是帮了你自己；杀了秦封，就是替你父亲报了仇。何乐而不为？”
燕扬怔怔看着男人，说不出话来。
“烈风的人没舍得告诉你么？当年你父亲燕烈被浩气大败，俘于巴陵盘龙坞，是秦封在城楼一箭断了他的生路。曾经苍云军支援天策在北邙山抗敌，你父亲和秦封并肩协站，互为生死之交，到头来却抵不过阵营得失。”
男人说着轻轻笑了起来，笑声渗入到燕扬的骨髓里，和着冰与冷水，直把燕扬的一颗心都凉透。
“秦封是个无心无情之人。事到如今，你可曾后悔？”
燕扬在唐一脚下忽然一抖，眼中大滴大滴的落下泪来。
曾经长孙鸣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他离开浩气，离开秦封，说浩气是害死他父亲的罪魁祸首、是他的仇人。可哪怕是长孙振和所有烈风的帮众都能作证，他也不愿相信长孙鸣的话。
是他不想去相信。他宁愿欺骗自己，在心底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就算是浩气盟的错也和秦封无关。只有这样他才能紧紧跟在秦封身后，光明正大地看着秦封，仰慕着秦封。可是他却从未想过若当年害死父亲的人是秦封，他又要如何自处？
他寻找了父亲这么多年，为此经历多少艰难辛苦，受了多少误会惩罚，到头来……却是父亲死在了秦封的手上。
泪水模糊了双眼，燕扬心口剧痛，垂头呕出一口血。滚热的鲜血溅在冰面上，瞬间被凝成薄薄的一滩。
头顶男人的声音幽幽响起，“呵呵……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露出如此绝望的眼神，甚至心痛到泣泪呕血，真是让人又疼惜又欣慰啊。燕扬啊，你现在的样子妙得很，我简直舍不得把你还回去了。不如，临走前我再送你一件礼物吧？”
男人看一眼唐一，唐一便用铁钳从火炉中拽出一只烧红的铁铐，那铁铐已在火中藏了不少时辰，此刻正发着亮白的光。男人点了点头，唐一便将铁铐夹在燕扬被针刺穿的手腕上，铁夹一拧，牢牢锢在腕骨上。
“——不！”
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整间冰窖里。
燕扬哀嚎着，只觉铁铐烧烂了他的皮肤和骨血，烧焦的气味和腕骨崩裂的声音一齐刺穿他的灵魂，疼痛让他身体扭曲挣扎，却一次次被无情地踩回地面。
白光转为红色的火再慢慢燃尽，那三根针融化在铁铐下，被永远地钉在燕扬身体里。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那个不会痛的铁骨苍云了，永远冲锋在前英勇无畏的少年有了畏惧，目光中蒙上了一层灰蒙。
铁铐上最后一点红光将熄未熄，像是茫茫白雪中那人的鲜红衣袂，银色的铠甲下，对方疏离又决绝。
燕扬仿佛又回到小遥峰的湖畔，朔风凛冽，秦封将浑身湿透的他推回雪池里，他拼命挣扎，秦封便紧紧扼着他的喉咙。他窒息地去掰秦封的手，如何也拧不过秦封的钳制，只得求秦封放过他。
秦封却摇头。
“折了的武器，不如就此殁了罢。”
燕扬抓着秦封的手一僵，看着秦封冷漠的脸不再挣扎，静静闭上了眼。
恶人果然对浩气的到来有所准备，在白龙口江底布置暗石和流草企图阻挡船只，可惜一日之内准备仓促，被秦封识破一一化解。
秦封带着浩气将士上崖，以锋矢阵击破卧龙坡正面防御，又派李骁带骑兵左右夹击搅乱军阵，势如破竹。卧龙坡内的恶人抵挡不过，不到半日兵力就被秦封折损近半，只得鸣金收兵龟缩城内。浩气将士们见恶人不敌，皆兴奋鼓舞，一个个摩拳擦掌，誓报霜戈堡一役之仇。
秦封骑在马上命令，“李骁，发响箭通知神机车投雷。”
便听嗖地一响，蓝色的信烟和刺耳的啸声在空中炸开。
浩气众人围在城前无不聚精凝神，只等待城后神机车雷火的一声巨响，就可以举戈攻破卧龙坡城门。谁知半晌却听到卧龙坡城楼上几声大笑，循声望去，正是占了卧龙坡的恶人首领。
那首领被秦封围城，已经是穷途末路，居然还笑得如此放肆。
李骁拍马上前，提枪怒道，“我军前后合围，攻破城门不过一两个时辰。你们挣扎无益，还不投降授首！”
恶人首领大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儿，你们没了神机车休想踏入据点半步。”
“什么意思？”
“那些神机车早就被我们在卧龙丘处理干净了！包括那些人……”
李骁顿感不妙，身旁秦封也眉头一紧，连忙吩咐两位副将。
“张谋肖永严守此地。李骁，领二百骑兵随我去卧龙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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