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那晚下了整夜的小雪，燕扬被送回小院交给六哥照看，秦封却一晚未睡。
次日，薄雪并没有在青石板上留下太多痕迹。雪虽停了，天空却一直阴沉沉的，厚重的乌云遮盖着大地，只有缝隙间透出微弱又迷茫的几缕光来。秦封望了望沉闷的窗外，心中愈发有种不妙的预感，果然卯时刚过，有人通知神策的人已经到了。
他只身赶往议事厅。李骁站在厅门口迎他，脸色并不算好。议事厅里，曹寿正坐在上座吃茶，身后拥着十余个着暗金黑甲手持铁枪的神策侍卫，右首还坐着一位身穿浩气服饰的中年男子。待走近，才认出那男子是浩气老帮长空的帮主。此人在浩气德高望重，阵营中也颇有名望，今日被曹寿请来坐阵，恐怕并非己愿。
秦封刚跨过门槛，曹寿便率先发难，提着枪起身怒喝。
“秦封，你还我兄弟命来！”
秦封少时在军中历练时与曹寿有过几面之缘，但不过萍水之交。后来天策、神策泾渭分明，关系便愈发紧张起来。这些年曹寿在杨国忠座下浸淫，学成了貌是心非、口蜜腹剑的本事，但毕竟与曹禄同为兄弟，那股暴躁易怒的秉性仍抹煞不去，言语中依旧能听出一身蛮横。
长空帮主生怕两边人的火气一点就燃，起身向曹寿劝道。
“曹主事节哀，切莫激动。”
“节哀？我弟弟惨死在秦封的地界，你要我如何节哀？”转而对秦封道，“听说是你那个苍云徒弟下的毒手，把他交出来，我要他血债血偿。”
秦封无动于衷，“令弟的死因还有待查验，恕我不能交人。”
“是你的人重伤我兄弟致死，还有什么可推脱的？”曹寿说着愈发激动，嗤地一声将枪杆往地上狠狠一砸，“早就听闻你们帮会内层层相互，我请杨帮主来此就是要讨一个公道。今天你不将凶手交出来，休怪我手里这杆枪不长眼！”
看着曹寿胡搅蛮缠，长空帮主也一脸为难，他在鱼龙混杂的阵营中任职几十年，人情世故最是通达。虽然有心帮秦封一把，但曹寿也是个惹不得的人物，更何况此事与自己利益无关，没有必要为了秦封惹上麻烦。
两人僵持不下也不是个办法，只好又去劝秦封。
“秦将军不妨将令徒请出来，万一有什么误会也好向曹主事澄清。”
曹寿附和道，“杨帮主说的你也听见了。我曹寿可没为难你，交出杀人的凶手对你秦封来说不算件难事吧？我十几个兄弟们既然来了便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你今日不交人，到时候别怪咱们动粗。”
说着，曹寿身后那十余神策精兵个个摩拳擦掌，神色不善。李骁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秦封将他拦住。
“如果是七星的人害死了令弟，我定斩不饶。但在尚未查清真相之前我也绝对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帮众的性命。更何况曹禄掳走我帮帮主，与恶人谷沆瀣一气，在浩气盟长空令下已是死罪。”
“你——你竟敢反咬一口，判一个死人的罪！”
“是非曲直世人自有公断，待真相查明秦某会给曹主事一个答案。在这之前秦某不希望曹主事再找任何一个七星帮众的麻烦。”。
“我兄弟纵然有罪，也罪不至死。而你秦封包庇凶犯，谋害朝廷命官，待我告上天策府，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长空帮主和事道，“秦指挥无心之言，万望莫怪。神策天策同为朝廷效命，是我大唐扛鼎之师，切莫因此坏了和气。”
“好你个杨怀明。秦封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竟替他说起话来。”
“这……”
正在此时议事厅门外赶来了几队身着蓝色短衫的将士。那些浩气将士各个手持长枪，神情戒备，整齐划一列在大门两侧。
曹寿一见，大为光火。
“秦封，你想威胁我？”
“曹将军多虑了，只是武王城里徒然多了不少外人，例行增加护卫罢了。”
曹寿看看门外训练有素的浩气枪兵，再瞄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几个神策士兵，一个个懒懒散散，疏于习练。别提秦封人多势众，就算一对一，恐怕也打不过。顿时心虚。
“好，好，好！今日在浩气盟地盘上，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不过我倒要看看，天策府是不是和你一样护短！”
说着又瞟一眼垂手站在一旁的长空帮主，“杨帮主，您今日给的这份薄面曹某记下了。”
说着大手一挥，带着身后的神策兵扬长而去。
曹寿一走，议事厅终于安静下来，秦封待曹寿一行人离开，向杨帮主拱手。
“多谢杨帮主出言相助。”
杨帮主见曹寿走远，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长袖不一会儿便浸湿了。他故意咳了一声，在秦封面前又摆起长辈的严肃面孔，语气带些责备，“胳膊拧不过大腿，曹寿是有朝廷撑腰的人，何况他还带了人手。若非我从中调解，他在你帮会里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秦封虚心道，“是在下莽撞了。”
“你记得尽快将凶手找到。功防在即，千万别出什么差池。”顿了顿又道，“尤其苍山洱海群狼环伺， 还要拜托秦指挥费心。”
秦封知道他的深意，“杨帮主放心，我到时会安排两批骑兵驻扎大理山城，可保长空据点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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