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郑逾明这伤养了一个多月，总算是好了个七七八八，佟柊派人十二个时辰不断地盯着慎王，却暂时没发现异动，索性便住到了郑逾明那儿，晨起向小娘请安，午间晚间三个人一起用膳，佟柊已经被小娘调侃成自家娶来的娘子，他却私底下说自己是入赘，并非入门。
一转眼三月初三降至，春猎便迫在眉睫，春猎为蒐，春日原本不宜猎杀，只是祭天操演，猎些圈养的野兔獾子之类，但却是祈祷丰年必不可少的祭礼。
佟柊年年都是要随行的，今年却不知道怎么着，李内侍带了两个人的旨意亲临郑府，宣旨称郑逾明深明大义，不徇私情，揭露兄长谋反有功，特赐春猎随行，又钦赐圆领高翎银铠甲——这是从二品往上的将军可得的，一时倒引来络绎不绝的探望之人。
“佟大人啊，皇上说您也在这儿，特地嘱咐带了您和郑将军的旨意，皇上说了，您的品秩是没法儿升了，特意让老奴给您带了上好的鼾鼻，皇上惦记着您呢。”佟柊亲自送李内侍出府，这一场就是做给自己看的，倒仿佛是郑逾明沾了他的光，可起落皆由安平帝做主，佟柊一人的宠辱是系着两个人的，明赏暗警，佟柊也不敢不领情。
“皇上恩重，微臣衔环结草难报，还望公公代为回禀一二，在下感激不尽。”一个秀气的荷包就趁着拉扯的功夫进了李内侍的衣袖，份量着实不轻。
李内侍了然地笑笑，“那老奴走了，佟大人留步吧。”
佟柊也就没再推让，站在原地拱了拱手，却望着李内侍走远的背影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伤刚好些便闲不住的人从后面走上来，“在这傻站着想什么呢？”
“想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过来了，“刚刚好一点就闲不住地满府溜达。”
“我看你太久没回来，这不是惦念你嘛。”反正也知道佟柊拦不住自己，干脆拉了佟柊的袖角，扯着他往回走，“我问你个事儿？”
“当今圣上的事儿不是你我能议论的，你最好还是忍住了别问出口。”福至心灵，佟柊已经知晓了他想问什么，“你别学长舌妇，不该打听的事别打听。”
“我是想问你，是你告诉宁息伯别来问我定亲的事吗？”佟柊把郑逾明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上拿下来，握在手里，“别扯，小娘新给我做的窄袖常服，我可宝贝得很。”
这一生，第一件女性长辈做给他的衣服，他会很宝贝，会一直宝贝下去。
“是我和宁息伯讲的，你怎么知道？”他倒是惊讶，这话怎么辗转传进郑逾明耳朵里了，是不是阿筠多嘴了，又或者是被哪一家的小厮听见了？
“宁息伯来了，现在候在正厅呢。”郑逾明也正是为了这个才出来寻佟柊，“小娘说让我亲自来找你，她虽然位卑，到底是这家里唯一的长辈了，理应作陪。”
“那你还不开门见山地说，”佟柊有种自己被郑逾明绕进去的感觉，半嗔地看了郑逾明一眼，“跟谁学的绕弯子这一套。”
“古语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来是和近日常常待在一处的某些人学来的吧，不过你知道了陛下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啊？”郑逾明揶揄佟柊的道行倒是日益高明了起来，他手指不安分地搔了搔佟柊的手心。
“你是不是皮痒了？”佟柊一把撒开了郑逾明的手，“咱们这位皇上有什么秘密难道你不知道？”
这位陛下虽说工于心计，但总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若说有，便是他和自己嫂子的那桩不清不楚的事儿，却也没人说得清楚个中缘由，但佟柊其实是清楚的，这桩事是安平帝喝多了亲口说与他听的。
可是这些事最好还是装作从来没有听过一样，他知道的秘辛已经太多了。
佟柊佯作生气不再去拉郑逾明，两个人便并肩往正厅走，郑逾明知道他就是假装生气，也不去哄，反而是刻意往旁边挪了挪，跟佟柊挪开一点距离，于是两个人好像真的生气了似的，就这么样子走到了正厅。
门帘已经从棉的换成了布的，门口的小厮打起了帘，微微躬身行礼，郑逾明接过小厮手里的门帘，“佟大人请吧，便不要赌气了。”
“不劳郑将军费心了，本官好手好脚的，”佟柊迈步进了屋，两边的小厮以为两位主子闹别扭的，巴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里算了。进了屋还要再过一道门帘才是厅内，这一道门帘的小厮可太为难了，这个帘子是打还是不打，打了得罪主子，不打也得罪主子。
“佟大人好手好脚的，怎么不给我打帘子？”郑逾明也不恼，抬手止住了小厮的动作，两个人就立在了门口，面对着帘子愣是没人伸手。
郑逾明颇为辛苦地忍着笑，把头扭过去盯着墙角的那盆青柏，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不得不以手掩面，还是控制不住笑声溢出来。
佟柊让郑逾明笑烦了，一把拉过他，抵在门框上，腰线贴合，鼻息交融，“我的好手好脚得留着收拾你，你说是不是？”
郑逾明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凑上去吻佟柊的鼻尖，啵唧一声响，郑逾明挣开佟柊的手，双手捧着佟柊的脸，“要是让朝中大臣都知道佟大人有这么可爱的话，是不是都要争着把女儿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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