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打开信笺看，因为那信纸上根本没有字迹，倒是封面上绘了个端端正正的小碗，佟柊立刻想到了二人第一次一起用早膳的情景，熙攘的人群，甜腻的红豆粥，还有郑逾明自己喝掉的两碗鲜虾馄饨。
郑逾明也正是这个意思，下了早朝倒有不少同僚会在食坊里用早膳，佟柊被留下反倒称了他的心意，朝中人都散去了，二人才能有一点清清静静的时光相处。
看着佟柊走过来，郑逾明遥遥一揖，许是昨夜睡得好，藏蓝色官袍衬得他面色还算滋润，佟柊还了个平级的官礼，“好巧，用早膳还能遇到郑将军。”
“是啊，能遇到佟大人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这一语双关倒是说的人心里暖洋洋的，佟柊走到近前，扬了扬手中的信笺，“你倒是挺会打哑谜。”
“架不住佟大人会猜谜，我是雕虫小技罢了。”郑逾明很享受这种隐晦的小默契，倒真是不像个武人，倒像是个读多了话本子的大姑娘。
佟柊主动拉了郑逾明的手往里走，“我今天想喝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哎你不怕别人看见吗？”郑逾明本来就让郑灿着意打听了，街的尽头有一家粥铺很是闻名，用料实惠还可口，正好想和佟柊一起去用呢。
“我可是佟柊啊，佟柊什么都不怕。”也不是什么都不怕，好像应该说是怕的东西很多，可最不怕的大概就是非议了吧，他听过的非议比他吃过的米走过的路都要多。
“我正好给你打听了一家很不错的粥铺，你刚好就想喝粥，咱俩果然是心意相通。”郑逾明心情颇好地打量着周遭的铺子，这个时辰用早膳的人着实不少，有的铺子店面小，里面坐不下的贩夫走卒就端着碗坐到门口的长凳上吃，一群人边聊边吃，一顿普普通通几个铜板的早膳竟吃出了满汉全席的热闹，更有包子、馒头之类的面点摊的吆喝声络绎不绝，扑面而来的蒸气和香味包裹着二人，二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对方的手，这短短的一条街，仿佛是看尽了长长的一辈子。
粥铺果然火爆，几个姑娘围了面纱坐在角落里用早膳，大堂里坐着柴夫屠夫老学究，人真是奇妙，一眼望过去就能看穿身份。
佟郑二人相貌出众，气质也是一眼看得出的贵气，“啊你们快看，好英俊的公子。”“是啊是啊，那位紫衣的公子比咱们还要俊俏些。”“我便觉得那位蓝衣公子更好看些。”角落里的姑娘们议论得毫不避讳，佟柊和郑逾明都听了个满耳，相视一笑便找了另一个角落坐下，佟柊要了一碗红枣桂圆精米粥，郑逾明更喜欢咸粥，叫了一碗鲜虾山药粥，还给另要了一份桂花糕和一笼紫薯馒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桂花糕？”佟柊听着郑逾明叫菜，倒是颇为惊奇，怎么好像郑逾明像认识了他二十多年似的。
“我让郑灿跟阿筠打听的，不知道你的喜好凭什么说喜欢你啊，你不是也知道我睡不着昨晚才来看我嘛。”话说来漫不经心，里头的用心却重。
“不是，我是为了别的才去看你的。”一颗缝缝补补的心仿佛浸在泡了补药的温泉里，酸酸胀胀的竟还有些伤口上用药的疼，这人惯常会嘴硬。
“是啊，那欢迎你今晚继续来。”郑逾明了解也不戳穿，不规矩的手在桌下伸向了佟柊的大腿，可也只是放上去，肌肤温热，佟柊又一次隔着衣料感受到了他的茧子，心猿意马是拦也拦不住的。
“白日宣淫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佟柊憋得难受，瞪了郑逾明一眼，捉着他的手拿开，正准备还击，却被不想干的人搅局。
“二位公子有礼了，我们家小姐托我给这位公子递张纸条来。”小丫鬟嗫嚅着，甚至都不敢正眼看上佟柊和郑逾明，哆哆嗦嗦地递上一张墨迹未干的条子，直冲着佟柊递去。
郑逾明眼睛在纸条上和佟柊脸上转过，颇为玩味地笑了一下，没有往姑娘那个方向多看一眼，而是低头看着自己衣襟上的瑞兽纹样，摆明了一副等看热闹的样子。
佟柊本想等着郑逾明发话，可看他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显然是等着自己表态了。他没伸手接过那张字条，也没抬眼多看那位丫鬟和那边的姑娘，至少他们二人都是受过大家门户教育的，非礼勿视是基本的规矩了。
“请姑娘自重，自古便听闻大家闺秀是守着三从四德的，不消说与陌生男子私相授受了。”这一番话音量不算低，足以让坐在那边角落的人听到，可那姑娘竟没羞红了脸，也不就此作罢，反而恼羞成怒。
“你这人好生傲慢无礼，本小姐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气，你可知本小姐是哪一家的？”姑娘声音清脆，语气却端的跋扈嚣张，想来是家中从小宠溺到大，才这般目下无人。
“越是大家里养出来的小姐，自是更应该知道脸面对于世族来说是何等重要的，又怎么做出在粥铺中送信给陌生男子的轻浮之事？”郑逾明自然地接过话，他们二人自是知道这位姑娘的身份，纸条是梅花浮雕的纸，家中的丫鬟都能穿锦缎，门外的四轮马车上还悬着宁息伯府的姓氏标致，除了宁息伯府家以美貌和跋扈闻名的左玥岚，怕是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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