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五个人还坐在饭桌前。
刘母走过来端碗，一趟一趟的过。安平乐站起来要去帮忙，刘母把她拦下了：“哪能给你干呢？阿姨自己来就好了。”
季未对安平乐说：“妈让你休息，那你就休息吧，我去干。”话毕他站起来逐个端走大家的饭碗，一个叠一个摞在怀里。
刘母挑眉，也乐的儿子帮忙。
季未有心要问她昨天的事情，可是刘母像有所察觉，总是在他要开口的时候有意无意说点什么，让人接不上话。
不过，季未要是能被她虚晃过去，也就算不上是钢铁硬汉了。他去拿挂在洗碗池边铁架上的抹布，准备去客厅擦桌子。
刘母给他腾个地方，让他先把抹布洗一遍。她说：“上了大学，懂事了，以前你……”
“昨天，那个人，怎么回事？”
季未低头洗抹布，他垂着眼睛，如果有人能从正面看到他的表情，一定会觉得他很乖很听话。可惜了他不是，因为他在刁难刘母。
刘母笑，“什么那个人？昨天我没出去。”
季未拧干抹布，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女人。他说：“昨天那个淹死在苹果园里的男人。”
其实刚刚也算是一种试探，如果刘锋本就知道这件事情，刘母一定不是这样逃避的态度。
不得不说，母亲真的能把孩子保护的很好。
刘母放下脸，不太高兴的看着儿子，“我不知道啊！都说了昨天我没出门。”她去推刘锋，抹布也从他手中夺了过来，想把他赶出去。
“妈！”刘锋低吼，他不想让外人听到母子间的对话。
刘母也瞪眼，“怎么了怎么了？想翻天呢？妈不知道，你问什么问！”
刘锋说，“昨天我都听到了。”
刘母转了个身子，撅起屁股开始擦洗碗台，摆明了不想搭理他。
刘锋也不气馁，平静的说下去：“村里的人说了，说那个男的早死了。他是被人推下河里淹死的，过了几天，村里的轮回开始，他就又回来了。”
刘锋说：“我还听人说，这个男的回来是报仇的。”
刘锋妈猛的一下子转过身来，她死死盯着刘锋，好像一下子看穿了这皮囊下的真身。她的眼神像涂了毒药的钩子，把刘锋上下扫视一轮。
片刻后，她长舒一口气，开口道：“不是那样。”
她也不摆弄手里的抹布了，只随意把它一丢。
她手还湿着，就往围裙上抹了抹，在措辞怎么给刘锋解释。
“你上小学的时候，学校有个老师，教科学的。”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
刘锋微笑，说不记得了。
刘母讪笑，“不记得了吗？我以为你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那个老师死了，就在你们升三年级的那个暑假。她晚上从娘娘庙里下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大雨，直接从台阶上摔下去摔死了。”
刘母避开刘锋的视线，不愿意和他对视。她本来不想给儿子讲这些——如果真的能瞒一辈子。
她说：“所以开学以后，你们没了科学老师。当时你还问我，老师去哪了，我说老师去城里的家了，还没回来。”
“9月23号，老师回来了，你很开心的告诉我老师回来了。”
刘母有点不甘心，又问：“你…真的没印象了？”
刘锋思索片刻，说：“你说这个，我其实想起来点，那个老师是不是长头发？”
九几年的城市姑娘，一般留长发的多一些，季未挑了个最不容易出错的，也果然猜对了。
刘母笑了一下，说：“对，她城里过来的嘛，白白的也漂亮。”
然后她又耷拉下嘴角，继续说：“死人活了。”
这是一个被诅咒了的村子，在这个村子里，永远没有死亡的概念。
今天可能是昨天，也可能是明天。
死在今日的人活在明天，活在今日的人昨天死去。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未来，因为那都是过去发生过的故事。
刘锋说，“每个人死了以后，都还会活着回来？”
刘母笑，“不是人，是所有活着的东西。今儿没了，明儿就回了。”
刘锋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妈…孙强……”
刘母笑容一僵，本来不怎么真诚的脸又多了几分怨毒。刘锋看的真切，正等着女人说点什么，没想到她突然变了脸色。
“你出去吧，你净在这儿和我聊天，你你外面的同学怎么办？”她又开始赶人。
刘锋观察她，见她真的不愿意再谈，也收了心准备出去。厨房的门是左右拉动的玻璃门，上面糊了层纸，让人看不清外面是否站了人。
季未把门拉开，对上安平乐的视线。他冷淡的走了出去，就听到身后的女人说：“阿姨，刚刚晓晓说山上有个娘娘庙，我们想上去看看！”
刘母心里咯噔一声，慌忙去看刘锋。又觉得反应太明显会显得奇怪，便摸了把鬓角，仔细观察着赵焕说：“怎么突然想去山上了？这山上的虫都赶着最后一波暖气等着吃人呢，你们这会儿上去会被咬的！”
安平乐咯咯地笑，她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里握着一瓶六神，她说：“驱蚊的，阿姨，我想去庙里拜拜…”她看了眼身后站着的刘锋，笑的娇媚。
刘母劝不住，只能一遍遍的重复让他们注意安全。安平乐欢呼一声，拖着刘锋就走。最后一眼，刘锋说：“妈，下雨的话…我们就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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