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蓁诧异了好半响，瞧见江阳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已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难怪…难怪她说王二中了毒液离世以后，江阳为何要半夜潜入房中刺杀她，且步步紧逼，非要她付出代价不可，原来如此。
心念至此，南十蓁突然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
转头一看，她发现苏壮无奈地摇摇头，似乎对此事了若指掌，神情中带着些许怜悯，却没有鄙夷之意，南十蓁暗暗隐下心思，道：“苏大哥，走吧。”
……
陆太夫果真医术卓绝，裴小敦的病已经治得差不多了，苏壮前两天面色憔悴，如今也跟个没事人一样了，但那只断臂一直绑着药带。
第二天早上，南十蓁郑重地拜别了苏壮，又和山匪王打了一声招呼，准备离开毒蛇寨，出去寻找裴寒墨，思来想去，觉得不能不辞而别，还是去了竹林一趟。
走到竹林外头的时候，陆太夫房门紧闭，外面围了一群小山匪，紧张地等待着。
苏壮一看这架势，疑惑得紧，上前拉住一个山匪，问道：“陆太夫怎么了？为何你们都不进去？”
小山匪看见是他，迅速撇过头，目视前方，漫不经心地应道：“别说了，陆太夫现在正在救人呢，我们哪敢进去打搅他。”
苏壮侧头和南十蓁对视一眼，紧张道：“谁又出事了？”
小山匪望着屋子的方向，叹了一口气：“还能是谁，自然是江阳江大哥了，早上有弟兄发现他服了砒霜自杀，赶紧送过来让陆太夫抢救，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从阎王殿里拉回来。哎…真不知道是不是大王下令不让兄弟们为难那对母子，江大哥心有不满，一气之下才服毒自杀的。”
小山匪说完，眼神不经意地往后瞥了瞥，发现南十蓁就站在身后，愣了愣，悻悻地转过头去。
苏壮松开手，返回南十蓁身边，小声道：“小娘子，真的要走了吗？再留几天吧，兴许裴相公的病已经治好了，过两天就回来找你了。”
南十蓁摇了摇头：“这么多天过去了，相公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如何了，我必须出去寻他了。”
相公的病，她心知肚明，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治好的。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而她，已经等不下去了。
这两天夜里，一到深夜她就会惊醒，心里总是有股不详的预感。敦儿也是，闹了好几次，嚷嚷着要见相公。
再停留下去，她这心里越来越不踏实，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毒蛇寨不是她们母子的容身之所，多加逗留迟早会出事，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那些人把相公带走，一定是往京城去了，她先到京城探听相公的下落，其余的以后再说。
约莫等了半盏茶的功夫，陆太夫洪亮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吧。”
那些山匪迟疑片刻，推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有人用担架抬着江阳的尸体走了出来。
南十蓁抬手挡住裴小敦的眼睛，裴小敦把她的手推开，好奇地看着。
江阳的尸身用白布覆盖着，已经走到竹林外头了，南十蓁想了想，没再阻挡自家儿子的视线。
等回过头的时候，那些小山匪已经全部离开了，而陆太夫站在屋子外头，看了看她们，没有说话。
南十蓁眸子动了动，说道：“陆太夫，这段时日多谢你帮敦儿治病，我们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若是以后还有机会回来，路过此地，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陆太夫沉默不语，过了一会，笑着反问道：“你怨我？”
若是不怨，那是假的。可她已经想明白了，她和毒蛇寨的人无亲无故，他们收留自己，又为敦儿治病，已是天大的恩情了。
陆太夫是寨子里唯一的医者，和他们相识多年，情同手足，当日一事，会支持江阳实属情理之中，自己没有资格心存不满。
可她也有自己的原则，陆太夫城府过深，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这样的人自己最是不喜的，除了感激，她对他没有丝毫尊重和敬仰之情。
南十蓁垂眸，淡淡一笑：“陆太夫严重了，你是敦儿的救命恩人，我怎么敢怨您？”
陆太夫笑了笑，抬眼扫了她肩膀上挂着的包袱，道：“小娃娃的病还没有彻底痊愈，我屋里有几副药，每天熬一碗给小娃娃喝，能不能彻底清除病根就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南十蓁没有拒绝他赠的几副药，原本不想欠他人情的，可顾及自家儿子的性命，又身无分文，只得许下承诺，来日再偿还。
苏壮出口挽留，但南十蓁心意已决，也没有再勉强，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辆马车，吩咐车夫送她们到京城。
南十蓁到山脚的时候，山匪王派人送了东西，拿给苏壮。
苏壮打开看了一眼，笑着递给南十蓁。
“小娘子，这里面是大王送给你们换洗的衣物，你们拿着，一路上多保重。”
南十蓁斟酌半响，笑着回绝：“苏大哥，你已经帮我们母子收拾行李了，大王送的东西我们就不要了，感谢的话就由您代我传达了。”
“我们大王既然给你，你就拿着。路上总会有用得着的地方。”苏壮知道她的脾气，不等她拒绝，塞到了她手里。
“小娘子，我苏壮是个粗人，说话不懂得拿捏分寸，但有几句话，还是想说出来。毒蛇寨的兄弟，每个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有情有义。江大哥他为难于你，乃冲动使然。如今他已离开人世，以前的事情你别放在心里。还有，大王和陆太夫都是好人。”
苏壮到底是个心细之人，把这些日子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了。
他把毒蛇寨当成了自己的家，对里面的每个人都感情深厚，下意识想为他们辩解。
南十蓁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意，莞尔道：“苏大哥，你说的我都明白。这段时日，承蒙你照顾，是我南十蓁的福气。若有来日，定当报答你照料和救命之恩。”
“别说这些客套话了，时辰不早了，赶紧往京城去吧。包袱里有乔装打扮的东西，可以助你们掩人耳目，希望你们能早日找到裴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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