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以后，略微休息，钟杰被抬如一个独立的房间。蒸煮消毒以后的床单、毛巾、手术刀具。十根牛油蜡烛燃烧，十束拳头大的光束照在十面镜子上，然后反射，赵夫子挺满意自己的杰作，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世界上第一盏无影灯。
孙思邈、赵清山、李淳风三人穿上了白色的衣服，戴上了白色的口罩和烈酒里浸泡后的猪小肠手套。还有一个躺在床上，不知道孙思邈用什么药物弄得昏睡任人摆弄的钟杰。
先是灯光聚焦调节，然后用酒精涂抹患处......
大唐的第一次外科手术正式开始。主刀大夫：孙思邈；助手：赵清山；灯光：李淳风；患者：钟杰。这是四个大老爷们的一出戏，戏份还很足，口味还很重。
“刀！”
孙思邈一声令下，赵清山颇有仪式感地递了过去。
此后，昏睡在床的钟杰眉头轻轻一皱，肩膀处血液开始流淌。
“搽汗！”
蒙着口罩的老道士瓮声瓮气，李淳风跨一步上前，抄起蒸煮以后的毛巾就往老道士脸上轻轻擦拭。
“夹子，撑开切口！”
赵清山得令，抄起夹子申向患处。
时间随着孙思邈的发号施令一点点地流逝，不知不觉便已过去了半个时辰。
屋内的人正有条不紊地处理着钟杰的骨伤。
赵清山此时才看到，钟杰的肩胛骨碎成了三块。骨头都碎裂了，可以想象当时钟杰撞击在马车上的力量有多大。
屋外人慢慢开始有一群人聚集。他们很奇怪，有的用绸布把手臂吊在胸前，有的头上包裹着白色的绷带，有的甚至被搀扶着。全部都是府上在刺杀时候受伤的护卫。
谁也不知道屋内那位校尉，准确说来是护卫首领的情况怎么样。但是，一个个受伤的护卫全部站在门外，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了屋内。
这是泽袍，是尸山血海一起趟过来的过了命的交情。
谁说糙汉子没感情？
一个时辰过去，屋内还没有任何动静。这让糙汉子们有些急躁，然而也仅此而已，除了干等，心急，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屋内的的毛巾已经换了两三张，上面全是孙思邈的汗液。在活人身上动刀子和在尸体上动刀子那是两回事。况且，要将一块铁片塞进肉里，将骨头固定，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事情。哪怕是某个读书人的那个时代，这种手术都很是消耗时间。
也亏得老道士养生有术，耄耋之年，精力亦不减退。不然还真不知道老道士能否坚持将手术做完。
赵清山已经握着夹子保持姿势将近一个时辰了，全身已经麻木。
李淳风忙前忙后，擦拭汗水、递工具、调整灯光。年轻的道士只觉得全身酸软，这比前天掌灯一夜还要累！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屋内的灯没有任何熄灭的迹象。屋内的人更不知道屋外此时又多站了两个人。一个姓李名世民，读作陛下，另外一个，名字不祥，叫做无舌，读作老太监。
也亏得皇帝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下午孙思邈、赵清山和李淳风三人会对钟杰进行治疗。来到这屋外以后，皇帝俨然成了护卫们的主心骨，多次护卫们想推门进去看看究竟都被皇帝的眼神制止。
也正是因为如此，屋外的一大波人才能在一个多时辰过去以后，还保持着绣花针落地都能听到声响一般的寂静。
终于，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孙思邈突然吐出一口气，有些疲倦道：“好了，接下来赵郎君来缝合，老道一边旁观。”
赵清山松开手掌，轻轻取下夹子，然后轻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和孙思邈换了一个位置。
弯曲的针扎在肉里，竟然让昏睡的钟杰眉头直皱，仿佛是要醒来了一般。
先是将肌肉切口缝合，然后将线头打结在切口处的皮肤上，旨在拆线的时候能一下子将所有肌肉里面的线头扯出。然后将一根芦管插在切口的最下方，让里面囤积的液体流出。最后才是在皮肤上进行连续缝合。
“嘎吱！”
临时手术室的房门终于打开，最先走出房间的是老道士孙思邈。见着皇帝，老道士都没有打招呼，只是颔首以示尊敬。此刻，对老道士而言最重要的是将整个手术的过程记录下来。
然后，还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赵清山和李淳风将钟杰抬了出来。
“四郎，如何？”皇帝急忙发问，倒不是皇帝多在乎钟杰，而是皇帝在乎这个手术是否成功，这可以算开创了一个医学上的先河，称之为祥瑞也不为过！
“郎君，钟头怎么样了？”
“是啊郎君，钟头好了吗？”
皇帝都开了口，担心钟杰的护卫们再也忍不住，开始发问。
赵清山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各位，且先让某送钟杰去房间休息，一会儿给你们解释可好？”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让路。
只是，赵清山抬着钟杰走到病房，其余人便跟到了病房门口。
将钟杰安置好，转身走出房门的赵清山才开口对着护卫们道：“治疗很成功，估摸着半年以后，就能还你们一个生龙活虎的钟头！”
“嘭！”听完这句话，将近三十个护卫竟然全体单膝下跪：“感谢郎君救治钟杰，某等定为郎君赴汤蹈火。”
“都起来，陛下还在此，你们这样成合体统？都滚蛋，滚回去养伤！”赵清山咧着嘴笑着骂道。心里却是笑开了花，想来直到此时，府上这几十个护卫才算得上正在的护卫吧？
“陛下，客厅叙话？”待得护卫们离去，赵清山伸手虚引。
皇帝点点头，轻车熟路往客厅走。
“真的治好了？”皇帝开口发问，这不是怀疑，而是想再度确认。
赵清山一边给皇帝倒了一杯水，一边开口回答：“算是成功了！如果恢复得好，钟杰恢复如初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能？
李二眉头微皱，也就是说还有不能恢复如初的可能。既然这样，能算上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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