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彟来得挺快，去得也快，带着赵清山交给他的资料便离开了周国公府，下一站是作坊。份额钱收了，肥皂香皂自然需要加大生产力度，不然拿什么交货？
土碱和猪油混合的味道是不太好闻的，当然，这些味道抵挡不住铜钱的诱惑。在每月半贯至两贯铜钱的高额薪水的诱导中，即便是寒冷的正月，作坊里的工人们依然做得汗流浃背。更为难得的是，武士彟堂堂应国公对这种难以言喻的味道毫不反感。或许这就是商人的本质。
“见过公爷！”......
武士彟从大门进入作坊，不断有人点头打招呼。这位大唐正一品国公爷毫无架子，不断颔首回礼。
由外到内，最外边的是正在建设的织造作坊，中间是香皂肥皂作坊，最后是几个高大的炉窑，炉窑上巨大的口子不断有青色烟雾滚滚而出。工业的发展，伴随的总是对环境的破坏，赵清山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把作坊弄在渭水河畔。他可不想长安城成为伦敦那样的雾都。
至于青色的烟雾，自然不是祖坟上冒出来的，而是蜂窝煤和焦炭共同燃烧的结果。
应国公一路走到炉窑旁边，窑子散发出的高温让周围的匠人们单衣着装却汗液淋漓。
“公爷！”一个短衫的胸部还能朦胧看出绣了三个锤子的匠人走到武士彟身边拱手行礼。“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太热，灰尘又大，哪里该是公爷待的地方？”
武士彟瞥了一眼工匠胸口处的三个锤子，有些好气道：“刘匠人，你这阿谀奉承的公府要是全部用在玻璃研发上，怕是你这三颗锤子早就变四颗了吧？”
匠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作坊里匠人的服饰是那位不知道名字的背后东家定的，一个锤子都没有的是学工；一个锤子的是刚出师的匠人称为“小工”；两个锤子的称之为“小匠”；三个锤子的称为“大工”；四个锤子的叫做“大匠”或者“巨工”，那已经是作坊里所有工人无比渴望的级别。至于更高一个级别，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了，那是胸口一对交叉的锤子，称为鬼工。
“公爷，要是某不会这些阿谀奉承的门道，您会选某做这炉窑的负责人？”刘姓匠人对武士彟那些气话毫不在乎，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显然对这位公爷的习性有些了解。
国公爷可没有真的生气！
武士彟白了一眼身旁的匠人，确实是这个理。原本匠人的手艺在这炉窑里便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再加上说话做事甚为圆滑，与其余工匠的木讷相比很是鲜明。难得可贵的是，能上下逢源，把炉窑管理得尚好。
“目前玻璃研发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这才是武士彟此行的真正目的，自己那位亲家公要做的事情会花很多钱，所以要求炉窑这边加快研发进度。
“根据上次国公爷带来的纸张，无色的玻璃已经快成了，大伙吹制器具也明显摸到了门道。”刘匠人却是没有一点匠人的木讷状态，将胸脯拍得啪啪直响，侃侃而谈：“估计再隔十天半个月，就能弄出来不带杂色的玻璃制品！您可别说，那从未来过的东家还真是厉害！”
武士彟会心一笑，当然厉害！若是不厉害，会有肥皂香皂？会有外面正在搭建的羊毛织造作坊？会有最里边的几个大烟囱？对了，还有那本如今在长安洛阳都饱受欢迎的《三国演义》，还有那朱雀城门上的两轮人造彩虹，更有那飞跃长安的巨球和美轮美奂的烟花。
应国公斜眼瞄了一眼匠人，允诺道：“让大家伙好好干，这个月把玻璃弄出来，某保证你们每个人的胸前多一个锤子！”
那感情好！
刘匠人双眼闪烁着精光，是孔方兄的精光！这个作坊是长安甚至整个大唐薪水最高的，也是薪水制度最规范的！普通工人和学徒便是五百钱一个月，一年整整六两！这份薪资已经能让一家几口人在长安城里小日子滋滋润润了。更何况哪一家没有其他的产出？
胸口绣上了一个锤子那便是八百钱起底，两个锤子就是一贯，三个锤子一贯三百，四个锤子就是两贯！至于鬼工的薪资只有两个字：面议！
更何况，从胸前绣一个锤子起，便不再是工人，而是匠人。作坊对于匠人还有额外的福利，比如什么高温补助、半年奖金、年终奖金什么的。那些个刘匠人从前听都没听过的发钱名词，概括起来，就一个字：爽！
武士彟显然有些耐不住高温，试想一下，任凭谁锦帽貂裘地站在红通通的炉窑旁边不会像应国公一样抽出手绢已经将额头上的汗珠擦拭了好几遍？
应国公话一撂下，转身便离去。留下一脸喜笑颜开的刘匠人。
“刘师傅，国公爷说啥了，你这么高兴？”一个胸前同样绣有三个锤子的匠人看着炉窑管事的脸，不由得提问。
老刘同志兴奋的一把搂过眼前的匠人，咧嘴大声道：“各位！国公爷说了，咱们加把劲，这个月把透明的玻璃弄出来，给咱们每个人胸口多绣一个锤子！”
“好！”
“公爷敞亮！”......
不同的欢呼从炉窑传出，炉窑之外的应国公笑着摇摇头，一步一步往外走，走到织造作坊地带才停下。
织造作坊已经建得七七八八了，织机最难的技术难关已经突破，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做出来了。只是不知道羊毛什么时候到啊！武士彟将目光投向北方，眼神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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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夏州州府，贰官官房，一身裘衣的青年正俯身在桌案上处理着政务。脚边火盆里的木炭不时发出“啪”的响声，炸起一小朵火花。
青年不时放下笔，伸手拽了拽披在身上的披风，然后将手伸在脚边的炭盆上烘烤。即便是如此，崔子玉依然觉得这种干裂的冷，实在挥之不去！有些发紫的嘴唇微张，白色的雾从嘴里吐出，也连带着几个完全不像读书人应该吐出的字眼：“这夏州还真特么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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