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副驾的位子上。
车里相当宽敞,足以让他调整各种最放松的姿势靠在车窗的玻璃上面。透过玻璃,他的目光盯着离车不是很远的房屋的门口。那里站着一个男人,穿着打扮精致而考究,却带着一脸与往常那副精明能干冷静稳重的样子不符的表情,焦躁而迫切的对着门内比比划划的说着什么。
他所在的这个角度是看不到门内的,而关着的玻璃也很好的阻隔了车内外的声音,因此,他并不能从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半个小时了——有点无聊。
这么想着,他随手按开了车里的音响。舒缓的音乐从四面八方流泻出来,让他的精神逐渐的放松了。
“怎么睡着了?是不是太累?”
一只手按在头上的同时,他被一个温和而熟悉的声音唤醒。抬眼看去,这个男人方才的失态已经荡然无存。男人启动了车子,然后他看着车外的风景缓缓后移——于是,他们离开了这个地方。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说实话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要带他来这里。
明明手里掌握着自上市以来就被业界评为黑马的公司,股票一路狂飙,不出一年就跻身于全国最权威的财富排行榜当中。多金,年轻,智慧过人,谈吐得体,进退有度——几乎所有的杂志都这么评价他。
然而很奇怪的是,就是这样出色的一个男人,却在没有结婚的情况下,收养了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孩子。
是的,这个孩子就是他自己。
黑发黑眼,既不活泼,也不开朗,每当孤儿院里面的其他孩子成群结队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面,对着艰难晦涩的书发呆——因为他觉得这样和书本对比的话,就会觉得生活反而会变得容易一点。
——为什么被抛弃?
——既然生出来为什么又不愿意负责?
——如果怀胎十月算是一种承诺的话,为什么到了承诺刚好要兑现的时候却忽然自顾自的终止了它了呢?
这样的问题在那些难以理解的书籍面前,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所以,尽管他并不喜欢看书,还是这样一本一本的看了下去。他无意于讨好来□□的夫妇,也无意于和孤儿院里面的势力打好关系——在他眼里,除了书本,他已经看不到关于生活的任何东西。或者说,他大概是从潜意识的上面,在逃避那些令他憎恶的现实。
所以这样的他,完全想不到自己也会被人所收养。
他犹记得这个男人当时看他的时候那审视的目光——不太像在看什么活人,反倒像是在评判一件物品。他也清楚的记得他坐着这个男人的车离开的时候,跟在车后面的那些孤儿院的孩子们欣羡的目光——尽管孤儿院的消息并不灵通到可以让他们知道每个来孤儿院的人是什么身份,可是单从这个人的穿着和谈吐上,也看得出其不凡的价值。
然后,这个人就成为了他的养父。
他给他取名,叫凌一。桐岛凌一。
而他的养父,正是如今风头极盛的桐岛集团的大老板。
一开始他还曾今疑惑自己的养母是谁,然而却只看到每天都有不同的女人与他同进同出——但是,每一个都维持不了3天以上。他的养父似乎并无意于这种放荡不羁的生活,却仍是有无数的女人想要争先恐后的爬上养父的床——这也正常,毕竟他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他冷眼看着不计其数的女人被他的人格,金钱,能力迷住,前赴后继的扑来,想要夺取他,占有他,然而到最后,却没有一个人能进得了他的心。
收养小孩的人,无非是几个类型,要么夫妇双方想要孩子,却生不出来;要么是觉得生活无趣,想找点乐子顺便散发一下自己多余的同情心;再要么,就是想要个免费的仆人。
若说他的养父是第一种,可他却从来没见到过养母的影子。那么是第二种么?似乎也欠妥,毕竟他收养了他以后完全还是每天忙忙碌碌,似乎要努力抽出时间来才能关心一下他的生活,教育一下他。至于第三种就更是无稽之谈,他的家里奢华无比,到了让他当清洁工都嫌寒碜的地步。
如果说是想要培养继承人,愿意为他生孩子的女人绝对不少。然而若只是为了发扬一下善心,他又不像同情过剩的那些傻瓜,就连收养孤儿这种事情,对他的社会评价也不能更上升到什么地步了。
完全……没有任何等比的可回收价值。
回忆着养父教给自己的付出-风险-利益-回报理论,他觉得困惑。
虽然表面上温和,但本质上来说,养父绝对算得上一个严厉的人。给他提供最好的学习环境,不要求他考试成绩,然而每到放假却都会突袭般的抽查,如果忘记的话,他将得到毫不留情的处罚。周末闲暇时间也要学习一些钢琴绘画,美名其曰提高修养——虽然他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实际用途。不喜欢他到处惹事打架,可是要是他被人欺负吃了亏回去,后果比打伤别人反而更加严重。
颜色内敛,让他常常搞不明白养父到底是喜是怒。
他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一视同仁。
就算是他自己的事业,在公司股票一度疯狂下跌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任何表现,仍旧微笑着,就好像那并非自己废寝忘食一路努力才发展起来的东西。当然这样的态度也稳定了军心,让公司成功度过了危机——外人都说老板沉得住气,可他分明看到那段时间养父的眼中,淡漠的像是对一切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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