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娅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要……借我的阳气？”
她从来只听过什么妖怪吸人精气，把人抽成干尸，遇上修士要借凡人阳气，还是头一回。
许仙仙安抚她道：“我体质特殊，虽然平日热在肌肤，但阳气不足。之前被消耗了不少法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你身体强健，精气充足，只是借用一点的话，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那，”小娅没有犹豫太久，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挺直腰板，“你来吧。”
同样灵根的修士之间互通灵力、相互帮忙还是常见之事，借用凡人的阳气，其实不算常见。但既然妖物可以吸取人的阳气来提升自己的道行，魔物也可以靠食人的血肉和魂魄来增加修为。
归根到底，元气育于天地之间，万物同根同源，任何的“力”实则都是相通的。就像带有魔族血液的朱秉煜，只要方法正确，他一样可以将灵力炼化为魔力。
而魔气经过炼化，也能够为她所用。
两面和涉川之所以实力大增，都是塞翁失马，让原本吸取凡人和修士血肉精气来饲魔的血枯阵，成为饲养锁魂珠的白食。
而两次炼化，仿佛都与神火脱不了干系。
这难道意味着，从前她以为的，或者说大半个灵修界所以为的，灵魔相斥，正邪不容，其实并非绝对？
她将手按在小娅的心口，毫无阻碍地接触到了少女体内充足的阳气。
柔软的触感下，是一颗跳动得稍快的年轻健康的心脏。
一股温暖的能量从小娅的心脏引出，行至无名指的关冲穴，融入经脉之中，又经阳池行至天井，经肩髎、天髎一路向上，汇至心包后向上运气，直冲瞳子髎。
漆黑的瞳仁在夜色中浮起一层淡淡的金光，无尽的黑暗空间如碎纸片般破裂成无数小块，又重新聚合，成为无数个可以触碰的坐标。
神识向四面八方快速扩散，从一点发射出的无形线条如波浪般将物品覆盖，又如昆虫的触角般与它经过的每一寸土地发生感应。
疯长的线条在没有重力的空间中构建房梁、门窗的结构，然后由粗到细，由近到远，瓦片、栏杆、食槽、稻草……一个个散发着热量的行动着的轮廓也出现在各个不同的方位。
看来附近没有金丹以上的修士，许仙仙暂且安心，手心朝上，掌心张开一个小小的金色指针，与一条红线构成十字。
而随着神识的不断探索，金色的小指针也不断颤动，最终稳稳地指向一个地方。
小娅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半点也不敢打扰青羡，她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觉得神奇。青羡说是借阳气，可自己的身体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正疑惑时，她听到青羡说：“这边。”然后脚一台就转向了一个方向。
“诶——”她还没来得及提醒，就听到“哐”的一身重响，木架被撞得吱呀一晃，雪花般的灰尘扑簌簌地落到两人头顶。
“你没事吧。”小娅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赶紧问道。
“无事。”只见眼前人伸出手乱摸了一通，小娅忍不住出声提醒：“这边。”
许仙仙朝小娅说的方向摸索了一番，果然摸到门闩，一推开门便跑得不见人影。
小娅提着衣裙快步跟上。
……
从湿哒哒的食槽里捞出储物袋时，手上的触感又粘又稠，气味也糟糕，就像从一具尸体的腹中捞出内脏一样恶心。
直到小娅安慰她至少不是从茅坑里捞出，她的脸色才算好了几分。
装满鸡蛋的篮子放在鸡舍内，许仙仙趁小娅不注意，确认了一下那本被她刻意隐藏在最下方的札记。手一摸，还在。
她可真是承了徐家兄弟一个大情。
水修的力量向来温和，来源虽广泛，战力却不在上乘，与她脾性更是不合，向来为许仙仙所鄙弃。直到此时她使出水修方能施展的净水咒，将储物袋和自己的手冲洗得干干净净，才“深刻”地体会到了水修的好处。
“这下总算好了。”小娅松了一口气，先前她看青羡的脸色跟霜打的茄子没两样，此刻总算多了许多人气，神情也没有那般凝重。
“不对。”小娅听见一声极低的呢喃，从高高的小石窗透进室内的月光将室内照得还算可见，她能清晰地看见青羡此刻微颤的睫毛，以及略带疑惑、又似是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眼神。
“怎么，哪里不对？”
“不对，怎么会是两个地方？”青羡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身边没有小娅这个人似的，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冲向了农舍内堆放杂物的一个角落。
小娅又想帮忙，又被她此时的状态怔住，不敢贸然上前。
“嚓嚓、嚓嚓——”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窸窣的响动，这下小娅的腿直接钉在了原地。
封闭的空间内，空气并不畅通，杂物堆积久远的潮味、鸡毛和粪便、食槽里没有吃完的饲料……种种气味在这个小箱子一样的房间里乱窜，早就扰得她胃里难受。
“嚓嚓、嚓嚓——”那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窜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锁在鸡舍里的那些鸡，小娅抚胸吐了口气，整个嗅觉都快失灵了。
头顶的几个小石窗忽然吹了两道风，小娅一抬头就看见一块白布从上方垂下，空空荡荡地飘在她头顶上，她差点就叫了出来。
这还不算完，一条悬空的腿从黑暗中伸出，在空中弯曲又伸直，来回两次，像是在寻找什么着点。
这一条腿就在她面前晃了又晃，曲了又曲，像风中摇曳的芦苇杆。
小娅紧张得不行，心里把从余羊到齐炀的名字都叫了个遍，最后还添上了青羡和她曾偶然路过的财神庙。
忽然眼前被一片什么东西遮盖，皮肤被不属于她自己的长发擦过，脖颈痒痒的，就像被女鬼的手擦过一般，小娅脊背发凉。
恢复视线的一瞬间，她看到墙上放大的一个黑影，棍状物体的顶端，俨然一把尖锐的镰刀。
小娅呼吸一窒，慌张地向后退了两步。
一柄沾着泥土的镰刀哐当落地，小娅只看见头顶白影一闪，发出吱呀的声响，海藻般的长发发尾扫过她的手背，什么东西落到地上，阴影中露出一张花猫脸。
许仙仙猛咳了几下，没注意到小娅劫后余生般放松了的神情。
许仙仙一手握住镰刀的木柄，一手将与木棍连接的地方往外扯，没扯两下却发出一声低嘶。
看来刚才从木梯上翻跳的动作太大，没注意扯到了伤口。
小娅轻叹了口气，把镰刀从许仙仙的手中拿出来，转动两下后便轻易将两端分开。
许仙仙眼神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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