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好像飞进来一只白蝴蝶，扑扇着翅膀，停留在肩骨上，触角微动，扫在脸上，很痒。
幻象有多不真实呢？
可以看见窗外的树、烈日的光、寺庙的信徒，圣光和喜马拉雅绝顶上看到的一样，寂寞但永恒。
药效渐退，意识慢慢回笼，挣扎都省了，因为迟闻压根没逼他做什么事。他只是静静坐着，双手叠放在一起，眼里担忧的情绪在言远看来，有些假。
“言远？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有把利刃从耳穿进，刺破耳膜，插进心脏。
薄薄的眼眶怎撑得住煎熬的眼泪，划出两条水痕。
言远泣不成声。
活着太苦了，不论怎样也摆脱不了沦为囚徒的结局，遍体鳞伤也得不到一丝怜悯，已经崩溃。
迟闻的声音太飘渺，“别哭，你别哭啊。”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我不会伤害你。”
接下来的时间，言远就是哭，哭累了睡，不一会儿又惊醒，继续哭，哭得抽噎，泪水将枕头两边打湿，形成两个凹坑，精神的压力让肉体的疼痛都可以被忽略。
迟闻手足无措，刚开始还说几句话安慰，拿了纸巾帮着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到了完全止不住的架势，既然毫无用处，干脆往旁边一坐，看人哭个够。
言远很给力，从白天默默流泪到晚上，最后身体的水分都快流失完了，才消停，不过喉咙里哼哼声不断。
梁凡被伤了心，提出要出门一趟，乱扯了个理由，本以为走不了的，结果迟闻没为难他，只是让他尽快回来，说话时一双眼粘在言远身上，没了三魂。 梁凡摇头，叹：自作自受。
第一天，没吃任何东西，晚上迟闻也没离开病房，将就沙发睡了。
第二天醒来，倒是不哭了，但各种不配合，打点滴时反抗、缩手，导致回血很多，针差点断在里面，换药也不受控制，没办法，又打了一针镇静剂。迟闻不怎么开口干涉，眉头紧锁，时常走神。
第三天，梁凡回来检查言远身体，仍是如此。
第四天，卸下全身器械，梁凡好言好语劝人坐坐轮椅，出去晒晒太阳，言远直接无视，无神的双眼盯着墙上的挂钟，必要上厕所时，才会任护工搀扶。再没管子堵塞喉头，可以正常交谈了，但他还是不愿说话。 迟闻一天大多数时间都站在窗前，不知烦恼什么，好似被风化的石头。
第五天，已是迟闻忍耐的极限，暗红的眼凶狠盯着一心寻死的人，他问：要怎么做，你才肯听话？当然，回答他的只有沉默，这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好好说话的时间微乎其微，不是不语，就是言远悲戚的叫喊。 他捏过言远下巴，迫使面对面，尽管言远刻意放空双眼，视线相对时，还是没忍住，停留一会儿，但看到迟闻拿出枚刀片，又肉眼可见地害怕着，肌肉在抽搐，呼吸急促，双手抓紧床边。
迟闻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撸起袖子，不忘找来一个垃圾桶放在面前。然后，在言远的注视下，用力往手臂割开一条裂口，先是白色的肉，再是红色的血。
极端的人只做得来极端的方式，就像毫不留情把别人砍成人彘一样，他未有犹豫地一刀一刀刻向自己的手，神色未变过分毫。
“言远，对你做的那些事，我一道一道还给你。”动作不停，他的左臂已经血肉模糊，不知是不是割到哪条动脉，鲜血流满整条手臂，喷涌向提前放好的垃圾桶里。
“你乖，接受治疗好吗？”说话时倒算得上温柔，只是不配手上的腥血。
曾听人说活着的意义是不再唯唯诺诺、规行矩步，是为了得到之前不敢想的自由舍弃所有，回到混沌，重新开始。因为在能看到曙光的时候，就是真正获得自由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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