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水烟壶只连一个烟嘴，八只天鹅颈的灯显现冷光，墙是咖色，地毯是深灰，单人沙发上铺着一张兽皮，能从花纹看出是老虎的皮，细嗅能闻到上面的腥膻味，是雍容的装饰风格。 床上盖着黑绒被子，降香黄檀茶几上放着几杯未喝完的茶，厚实的红木门被轻轻敲响。
吞云吐雾的人放下烟嘴，呼出最后一口烟，
“进来。”
应该是吸太多烟的原因，他的嗓音不正常地沙哑着。
进来的人一身军服，头戴军帽，胸前挎枪，大腿旁插着把军刃，脚踩的是黑皮作战靴，看起来很威严。 但他不高，仅一米六，面色黝黑，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竟是雇佣兵。
“先生，我们的人没了。”
取下胸前方帕擦手，优雅起身，锃光瓦亮的皮鞋一深一浅踩在地毯上，发出闷响的声音，听起来很压抑。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葱白的双手抚玩着一把手枪，子弹上膛，一颗，两颗，三颗。
“先生，我无能为力，他们和上头的人相熟。”
又是个为上面卖命的死士，不过两重身份罢了，一面做柏得眼线，必要时出手救人，一面为国家做事，死而后已。
黑洞枪头直指太阳穴，漆皮的冰冷感十分明显，下一秒，子弹便会没入温暖脑浆里，被物理因素捂热。
“先生，我隶属廓尔喀雇佣军，是国际刑兵，您不能……”
枪口残留发烫的白烟，枪膛里只剩两颗子弹，柏得脚边躺着尸体，温度渐渐散去，开始发冷。
言远能听到有人在说话，很清楚的声音，有人说
“快醒来，醒来你的腿才能好。”
“他的手能恢复吧？”
“差不多好了，比起腿上和头上的伤，脱臼根本不算什么。”
脑袋也很清醒，清醒知道是迟闻和另一个人的声音，但眼皮好沉重啊，睁不开眼，好像被灯光刺伤一样，只能看见白光。 又觉得自己在做梦，梦见好多人对自己告别，自己往天上飞去，身后长出一对翅膀，带自己去更高更美的远方。
谁？谁抓住了自己的手？怎么停下来了？怎么飞不动了？
不能被这么禁锢，要挣脱，要挣脱才行，要离开，离开人间炼狱。
迟闻握着言远的手，宝贝似的亲吻上面的针眼，他心疼，没什么血色的手每天被扎针好几次，或青或肿，看着都可怜。
从言远醒来过一次后，迟闻就去了下面病房，每日亲自陪着，换药、注射都看着，生怕再错过。
但没想到言远的第二次醒来会来得这么快。
言远将手从自己手里抽走时，迟闻还沉浸在纷繁的想法里，一心都在怎么让言远恢复以前的样子、怎么挽回他的腿、怎么让他醒来上。
等他反应过来时，惊喜得不敢动了，也不敢叫喊言远的名字，他知道言远怕自己，怕他再晕。他站了起来，尽量把身体脱离言远的视野，眼睛却一刻不离，手顺便按了通知铃，通知梁凡过来。
言远终于睁开了眼，还是看不清楚眼前景象，朦朦胧胧瞥见身旁人影，不知道是不是梦里出现过声音的主人，心里再害怕也抵不过身体的疼痛，他能感受到身体像是重组了一遍，腿好痛，好像本不属于自己，硬拼上去的，好排斥，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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