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荀带领的这支团队里,琼斯是最无用、也最无可替代的,他的本领不常使用,却无人可以替代。
人类的大脑就像浩瀚的海洋,每一段记忆犹如一滴滴海水,而人类对这片海洋的理解,仅仅止于“大海是蓝色”这个表象。研究失忆药物,他们不仅从海马体下手,还会从心理学方面切入。
失忆能是药物作用,也能是心理作用。边荀最开始的研究方向,是偏向于心理学的,于是有了据说能催眠任何人的琼斯的加入。奇迹似的,琼斯能令催眠者回忆起三岁时发生的任何一件事中的任何细节。
威廉斯教授说,琼斯认为解药研究进程太慢,便大胆提出要催眠王淮,进入他的潜意识,挖掘海面下更大体积的冰山,回溯到他失忆的前一刻,下一个心理暗示,告诉他失忆是假的,真实的他并没有失忆。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No, no, no.”边荀马上否认这个荒唐的想法,激动地比着毫无章法的手势,“琼斯不仅手段下作,还是个滥用公权的贪/官!如果按照他的做法,只会让王淮以为失忆是假的,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而那些记忆也不会回到他大脑里。琼斯心术不正,老师,但愿您能明察!”
最后一句话,说得可一点也不委婉。
老教授耐心地等他说完,拉了身边的椅子给他。边荀自己搬了一把,他可不想和琼斯来个屁股接触。
“你不能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上来。”老教授叹口气,“依我看,他的办法可行。如果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失忆,那么,他会去寻找自我。”
听这老头的语气,琼斯已经得到对王淮催眠的许可了。边荀刚坐下,又激动地站起来,无礼地大声吼叫:“我会帮他寻找自我,我能帮他!不需要琼斯这个垃圾!”
“好孩子,快坐下,快坐下。”老教授也站起来,但他行动不便,差点又跌坐回去,“你听我说完。”
“老师,您说,但我绝不答应!”边荀为了照顾他老人家,只能坐下。
“琼斯来访之前,有一个我们无法反抗的人来找我,他只给我三天时间,解药再不研究出来,上面的人会撤资,我是不介意,但他们会带走王淮。就算是我在科学界的声誉,也无法让你这样再消耗下去了。”
边荀说:“凭什么!”
威廉姆知道他质问的为什么那些人要带走王淮,而不是撤资。他悲伤地说:“我们不是在搞慈善,边,你要明白这一点,虽然我很想帮助那个孩子,我也能理解你的感受,可是上面的人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了,再无法研究出解药,他会被带到别的研究所,做你任何不敢做的实验。”
“那跟我没关系!老师,您答应过我的,不会把他写在报告上!”边荀怒道:“您怎么能不讲信用!早知道是这样,我死也不会带他来的,任何人意图带他走,我都会和他拼命,包括您——威廉姆教授。”
“孩子……”威廉姆教授的眼里浮起泪花。
“解药我会做出来的,但请你们不要拿他的性命要挟我。”边荀说,“我爱了他十年,今天他第一次主动和我说了好多话,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再有一次机会,能和他成为朋友,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现在我情愿每天解剖一百只老鼠,也无法把那些危险的药剂打进他体内。”
威廉姆教授拄着拐杖站起来,用左手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上帝会原谅所有善良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边荀感到深深的绝望,因为他悲哀地意识到,就算是给他三十天,他也无法研究出解药。
威廉姆教授说:“你一直都是最希望他恢复记忆的,边,不要忘了你带他来这里的初衷。”
边荀没有忘记,初衷是赎边虞犯下的罪,可是今天他才发现,他已经不能不爱王淮了,他怎么忍心看王淮承受痛苦,而他自己——边荀,则是扮演施加痛苦的角色!
“你答应过他兄长的,一年后要把那个孩子送回去,虽然一年还未过去,但你要做的事情并没有改变,只是时间提前了而已。”威廉姆说,“琼斯是风流,但他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他和你不一样,他是现实、理智的科研人员。听我的话,孩子,如果王淮能在睡梦中被治愈,你也能解脱,大家都不会有事。”
边荀被说动了,但他还有隐隐感到不安。他为自己的冲动失礼道歉,扶着老师坐下。
“我……我得和琼斯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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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琼斯不在实验室,他跟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来到这个从未对他开放的、神秘的伊甸园。
中年人用形状奇特的手表扫描门上的高级智能锁,这扇只对边荀授权的门便不由自主打开了。
两人都被房内奢华的装潢惊讶到了,琼斯忍不住小声赞道:“豪华的皇家宫殿!看来边荀只是脑袋呆瓜,其实很有品位。”
躺在床上安眠的王淮不知道,两个人形阴影已经笼罩在床头。
中年人轻蔑地笑了一下:“他?一个大学生,迈克老头(威廉姆教授)竟然这么护着他。”
“嘘!”琼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王淮平时都冷着一张脸,此刻他侧躺着,微陷在柔软浅灰色枕头上,下巴抵着棉被,那双如同覆盖着冰霜的湖水的眼睛闭着,使他看起来毫无防备,裸/露地张扬着诱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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