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寒意在那一刹那侵蚀暗洞，素风剑疾冲而上，惊涛剑意直逼温六。
剑意在他身边碎裂，木制卷轴飞向半空中平铺开来，温六踏着鹰首，骨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只狼毫，在行云流水的动作里，写下潦草的大字。
袅袅微光因他苍劲的笔力拢聚，风声呼啸，暗洞亮如白昼，以朱厌兽身为中心缭绕开一座巍峨壮观的祭台，众人皆如置身于峡谷之中，见殿群庞大恢宏，山河日月，昼夜星辰，古老的祭文蔓成恢宏的画卷，海水自深渊里涌出，艳丽的血莲溢入祭台，汇聚成漂亮的纹络。
“是芳坞祭坛……果然是那个老女人的藏身之处……哈哈哈……”
新郎目光触及深海之中的十道血莲，神色狂喜起来，不待众人有所反应，骤得冲上祭坛。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程湘神色荒谬的在奇景和温六身上来回游曳，第一时刻察觉到新郎的动作，下意识提剑追去。
莲花光影变幻，新郎刚踏上祭坛，一道虚幻之门将他吞噬，紧追而上的程湘与他擦肩而过。
暗洞的时空微动，顷刻间，雪白的光华消失，温六和新郎同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朱厌兽像在暗沉里沉寂，不再吞吐金色烈焰，壁立千仞，魔气汹涌，宁渊和程湘皆回归黑暗，
但恶灵戏谑的尾音仍旧温柔绵长：“此路凶险，君切小心。”
宁渊盯着温六消失的地方，沉沉不语。
程湘直觉宁渊那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愠色，她犹犹豫豫：“剑君，墓阵之外还围着无数走尸，当务之急，我们先寻出口吧。”
宁渊淡淡看向她：“小友知晓芳坞祭坛吗？”
程湘离宁渊有些远，但对方浑身寒意，她不太敢靠近：“一百五十六年前，红莲教劫杀惊雨门与衡山派弟子，引犯群怒，以衡山派为首，率九大仙门弟子围攻红莲教，然魔教之徒人心涣散，不过一日，红莲之巅便化为废墟。
红莲教教主红绡下属分设四大祭坛，分别为烛阴、朱厌、饕鬄、讹兽。曾在南岭，寒山，祈愿山，君山坡，开设祭坛传教，而芳坞祭坛坛主，便是朱厌。围攻红莲之巅时，四大坛主逃散离开，芳坞祭坛坛主也不例外。我隐隐约约感觉方才那石像与上古凶兽朱厌有些神似，莫非此地是芳坞祭坛？”
宁渊摩挲着素风剑：“这位朱厌坛主精通阵法，小友对阵法有所了解，不如瞧瞧此处有何异处。”
程湘疑道：“芳坞祭坛坛主精通阵法？剑君见过这位坛主？”
宁渊道：“有过一面之缘。”
程湘一愣：“原来如此，剑君还去过红莲教？”
“没有。”宁渊否认道。
程湘迷惑：“啊？”
“一百多年前我并未上过红莲之巅，这些都是从红莲教上撤下来的弟子里问的。”宁渊神色清淡，他突的转过头看着程湘，“你是不是没有见过衡山派的师兄弟？”
程湘下意识点了点头，宁渊的脸色古怪起来，程湘心下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宁渊放轻声音：“贵派弟子身陨在红莲之巅上的阵法里，小友节哀。”
程湘脸色霎时难看起来，她轻咬贝齿：“红莲教覆灭这么多年，是如何暗算的诸位同门？”
宁渊寒着脸：“红莲之巅上仍有阵法，除却惊雨门长老，惊雨门弟子和衡山派弟子皆身陨在红莲教的阵法里。”
程湘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她余光瞥着宁渊，暗自思忖。
两人在幽深的暗洞里摸索着，过了一会，程湘忍不住开口：“我听说，孤光剑在红莲之巅上……”
宁渊虽然在听她说话，思绪却被石壁上的暗纹吸引着，他效仿着温六先前抵着石壁的动作，手指微微拂过。
咚咚——
轻脆的声响穿过石壁，吸引了程湘的注意力：“这是……”
下一秒，纷飞的气浪从暗洞之中扑面而来，灵力飞转，宁渊方才敲击的石壁渐渐隐成虚无，再往前望去，十多条岔道纵横交错，斑驳狼藉，每一条岔道的尽头摇曳着怪异的火光。
温六的话语重新浮现在两人耳边：“上古凶兽筑成的阵法有两道门，一道生门，一道死门，祸福倚伏。”
程湘迟疑道：“我虽然对上古阵法不尽通晓，可却对温天启所说的生门和死门闻所未闻，也许是他故弄玄虚？”
宁渊说：“一共有十二道岔路，其中有三道是死路，六道通向深渊和地海，一道通向地室，一道通向墓外。”
程湘皱起眉头：“哪一条是温六口中的生门？”
宁渊冷静道：“地室那条路里的陷阱已经被人除去，温六便是从那条路离开的，只是那条路现在魔气丛生，无法通行。”
程湘意有不甘：“难道我们只能挑那条墓外的路？”
伏骨千里仇未消，葬尸百年祭长刀。
在看似风平浪静的仙道底下，在无人问津的群山深处，庞大的祭坛被诡谲莫测的阵法隐藏起来，蠢蠢欲动的野望也被按在荒野里。
岔路尽头的火光令宁渊少见的犹疑起来，但很快他就作出了决断：“就走这条。”
那条岔路宁静又沉默，尽头的火光招摇道像一簇永远盛开的花。
宁渊骤得回过头：“你刚才说什么？”
程湘有些心神不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没什么。”
两人心思迥异之际，前路峰回路转，徐徐燃烧的火光顺势而下，湿润的岩壁光滑微亮，甬道里霎时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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