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迢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谢照渝以为是自己幻听。
他不像之前说的那样隐晦，没有给谢照渝去辩解反驳的余地。他直白地向谢照渝说，我们在一起。
他心跳不可避免地如同失序的鼓点，他惶恐而又喜悦，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渴望而产生了幻觉。他可以假装镇定的拒绝关迢那些隐晦的暗示，却拒绝不了关迢这一句直白的要求。关迢怎么可以这样犯规？
关迢在越界，在跨越谢照渝经年累月搭建起来的，不堪一击的脆弱防线。
关迢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的手隔着毛巾触碰着他的头发，他们距离这样近，仿佛下一刻就可以亲吻和拥抱。
他问关迢：“你知道自己你在说什么吗？”
关迢说他知道。
谢照渝知道自己从来都不伟大，他不是圣人，也不够无私，他只是软弱，他害怕像摧毁了自己的家那样，害怕给关迢的人生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不敢面对揭露一切的情感后的后果，他比关迢更害怕他们会变得完完全全形同陌路，所以选择远离关迢。
可他根本不是真心想要远离的，他连为关迢许下的愿望也不够心诚。
所以关迢抛出了一点诱饵，他就忍不住要去咬住鱼钩。
“我没办法拒绝你第二次。”关迢那些近似于要接受他的暗示他可以拒绝一次，却没办法再拒绝一次，更何况是这样直接的言语。
“那就不要拒绝，”关迢说，“就像你说的那样，你不是我的责任，我也并不是你的责任，今天的选择是我自己做的，未来怎么样，会发生什么，我的人生变得更好还是更糟，这个选择是正确还是错误，都应该是我自己来承担，而不是你。谢小鱼，你只要做你自己的选择。”
“关迢，在一起并不只是一句话，你……明白吗？你和我在一起，不是我们依旧向从前那样做朋友就好了，”他望着关迢，把关迢的手从自己头上拉下来握住，“我喜欢你，不是口头上说一说的事情，我想和你牵手，和你接吻，甚至和你做【爱】，我是同性恋，想要和男性亲密是我的生理本能，但你不是。关迢，你谈了那么多次恋爱，和她们亲密是顺理成章毫无障碍的，可同性之间的恋爱也不是柏拉图，我是男人，男人有的生理冲动和欲望我都有。关迢，你是真的明白这件事吗？”
关迢其实确实不明白同性之间的亲密关系，听到谢照渝接吻的时候耳根就已经红了，脸颊发烫。他虽然并非纯情少男，但在两性关系上的思想一直是处于传统教育下形成的羞耻心态之中，和女友们的亲密往往都是顺其自然，气氛到了自然亲密起来，认为这些东西是不好讲出来的，接吻做【爱】都不会宣之于口。
谢照渝怎么这样直接？关迢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仿佛比他的脸还要烫，“我会尝试着……了解和接受的。”他的视线落在谢照渝已经湿透的衬衫上，衬衫勾勒出谢照渝清瘦的身体，浴室里的水汽随着时间过去已经散尽，他可以清晰地看见衬衫地下透出来的皮肤。关迢以前从未以一个男性情【欲】审美的眼光看待谢照渝，在谢照渝说了那样的话之后，连平日里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场景都好像蒙上了一层暧昧的滤镜，谢照渝湿透的衬衫、发梢落下来的水滴、眼睛里泛着微光的水汽、甚至是相握的手，好像都变得别有意味了起来，好像只看一看就会烫到眼睛，关迢别开了眼睛，声音有一点轻，重复了一遍：“我会尝试着了解和接受的。”
落在谢照渝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游移不定的样子，谢照渝放开了他的手，然后又叫了他一声：“关迢。”
关迢应声将视线转回来，然后落入眼底的就是谢照渝离得很近很近脸，他微微闭着眼，睫毛颤抖着，仿佛下一刻要落下泪来，关迢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谢照渝身上，想要安慰他，直到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唇上的温度。
或许是浴室里的水汽太多，又或许是谢照渝脸上的水没有擦净，谢照渝的唇是湿的，赠给关迢的嘴唇同样的湿意，像是把关迢拽入了一片无限深的水底，难以呼吸。
谢照渝发梢的水落到关迢的脖子，微冷的水迹顺着脖颈往下落，关迢才反应过来。
——谢照渝在吻他。
关迢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谢照渝和他坦白家里的事情时，说他偷偷地亲过自己，那时候谢照渝的唇也像这样软吗？软得像一朵花瓣，或者一颗软糖。
亲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只几秒钟的时间，却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所有微末的触感都被放大成无数鲜明的细节，在关迢感觉谢照渝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嘴唇时，谢照渝迅速地离开了他的唇。
——谢照渝吻了他。
这样的事实叫关迢的脖子从后颈往上红了一片，知道谢照渝结束了亲吻，关迢依旧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只手还扶在谢照渝肩膀上。他听见谢照渝无奈地笑了一声：“你看，还是很难接受吧，是不是……有一点恶心？”谢照渝的声音有一点颤抖，“这才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地步，如果以后……同性之间的交往远远超过这样的程度，关迢，你要想清楚一点，你能够接受这样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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