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休几乎是哆嗦着回到客厅的。
何笛和何田田已经回到客厅,兄妹二人亲热地肩靠着肩,埋在水杯里一副在吃早饭的样子,两双眼睛却都在从杯沿上热切地在他和林升声之间相互打量。
林升声见他回来,站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二人越走越近。
沈方休腰背僵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兮兮的,暗自唾了两句搞事的何家兄妹,他现在忍不住在多想。
林升声目不斜视地走过他身边,眼看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林升声突然伸出手来。
“扣子都扣歪了。”
他僵直着身子,看林升声低着眉眼解开他睡衣顶上扣错了位的两颗扣,又仔仔细细给他扣好。
扣完扣子的林升声还给他正了一下衣领,才非常自然地拉开距离,又继续走向洗手间。
窜进鼻尖的洗发水味道跟着林升声远去,沈方休一下子回过神,脸涨红起来。
“哎哟哎哟!”何田田贼兮兮地笑了几声,“脸红了!”
何笛则是嘴里啧啧有声:“你们都秀了这么些天恩爱了,现在脸红装纯情,晚了!”
“哥你这就不懂了,这叫突然感觉到触电的味道!”
沈方休快被突如其来的展开吓傻了,他完全不敢接话,落荒而逃地跑到客厅的另一边,胡乱翻开自己的行李箱。
这只行李箱还是他自己那只,卡其色的,布面菱纹。
必要的换洗衣物,数码设备,加上一些简单的医药用品,这是沈方休选择旅行物品的习惯。
一拉开箱子拉链,他立刻在箱子里找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黑沉沉的一束金属管,用束带扎在箱子底层,沈方休想了想,意识到,这是折叠的三脚架。
三脚架只是一个开始,更多的摄影用设备一一出现在他的箱子中。
备用电池,充电器,闪光灯,柔光伞和反光板都用袋子整齐地收纳着,放在箱子里。
放衣物的一边惊喜就更大了。
沈方休哆哆嗦嗦地在内衣袋里找到了完全不是自己尺寸的男士内裤。
完了,完了,完了。
怀着最后一丝侥幸,他把钱夹翻了出来。他偏爱用长条的真皮钱夹,各类身份证件和卡都会装在里头,也会塞一些票据,还会有点情怀地在里头摆家人的照片。为此他买了一个容量很大的钱夹,里头有他和父母的合照,有家里的全家福,也有他的大学同窗。
当然,还有去世的何笛和他的合照。周二摆的则是他和何家兄妹大学时候的照片,周三只有全家福,周四的时候放了五个人几年前的照片,他也是因此知道周四的他们十年间聚过不止一次。
如果他真的和林升声有了什么牵扯的话……
他拉开钱夹的拉链。
压在透明收纳位置的第一张就是两个男人的合照。
照片是一张半身合照,两个人亲密地挨在一起,还带着点未长开的柔和轮廓,手拉着手,脸上带笑,任谁都能看出两人之间温柔亲密的气氛。
沈方休眼前一黑。
周五的他,和林升声,是一对情侣。
今天的气氛其实比昨天要松快很多,不考虑因为突然结束单身战战兢兢的沈方休,其他人都相处和谐,窗外大作的风雨也没能影响他们的其乐融融。
他担心的无法与林升声相处的问题也比预期的好处理,林升声的举止矜持有度,倒也没有时刻与他粘在一起,让沈方休松了口气。
“雨好像小了一些。”他坐在林升声旁边胡思乱想的时候,观察着窗外的白夜竹回头招呼他们,“水位没有再涨了,风也不大,我们一会儿要不要试试离开别墅区?”
“还是不要了。”何笛也走到窗边仔细看了半晌,摇头道,“这个水位也不知道外头能不能行动,房子里起码有补给。”
“我就担心再下雨要发山洪了。”
“那最少也要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再说。”
白夜竹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何笛的坚持,没有再提要离开的问题,和何笛一起去地下室再确认无线电去了。
何田田眨巴着杏眼看看沈方休,又看看林升声,做着俏皮的表情,也站起来跑走了。
又一次只剩下两个人,沈方休提了口气,不敢看向林升声,死死瞪着手里澄澈的水杯。
“你今天怎么了?”林升声伸手把他往自己身边拥了拥,抬手搭在他肩上,食指亲昵地顺起他鬓角边的刘海。
沈方休都快不敢呼吸了,还要连忙接话:“没,没什么,就是有点,有点担心……”
林升声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极近,低沉的男声仿佛贴在了他耳骨上般,叫他忍不住觉得耳尖发烫。吹拂出的呼吸擦着脖颈,对神经紧绷的沈方休来说,那道呼吸近得像在细细摩挲他颈侧的皮肤,甚至顺着脖颈的线条吹向衣领里,叫他忍不住微微发颤。
耳朵和脖子一定已经透红透红。腰背不自觉绷直的沈方休自暴自弃地继续闷头看着杯子。
“没事的。”林升声亲密的动作变本加厉,揉了揉他的头发。
微凉的五指穿进短发中,抚过头皮,这动作亲昵得沈方休招架不住,他本能地想要远离那只手,只好顺着对方的力度将头埋在了林升声肩上。
“别担心,没事的。”顺着这个姿势林升声拍拍他的肩背,他差不多整个人都被林升声拥抱在怀中。
极力忽视呼吸间冲进鼻腔的清淡皂角味道,沈方休赶快找了个话题开口,“你还记得十年前……”
他尽力把语气说的意味深长,想要起个话题,也避开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林升声很快接过话:“嗯。远帆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嗯……”
“如果不是他,大家会分道扬镳。”林升声继续说着,透露出超乎了沈方休想象的内容,“要做一辈子的朋友,要己所能及地帮助彼此,要一起走下去。我们答应他的。”
沈方休暗暗吃了一惊。
江远帆实在是一个木讷的老实男孩,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除了被何田田的死亡刺激地性情大变的周三,他都木讷不善言辞,但做事谨慎仔细。和他相处除开交流有限这一点,其实是很令人舒适的,他做事仔细,什么都更喜欢用行动来表达,是个贴心的朋友。
如涓涓细流,又不至春风拂面,他就是这样的人,不爱张扬自己的主意。也是他在六个人中总归存在感有些低的原因。
没想到,当死亡来临之时,能把因为挫折磨难恐惧惊疑产生嫌隙的几个人聚在一块的,居然是江远帆。
这是其他任何一天都没能做到的,或多或少,大家都走上自己的人生,下意识地避开年少轻狂造成的悲剧。
将沈方休从飞快转动的思绪当中拽出来的,是林升声凑的更近的面庞。
“不要胡思乱想。会没事的。”
林升声轻声耳语着,在他毫无防备的侧脸上落下一个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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