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讲是为了封口,也有人说实验室不是上头搞的,出了事被发现了,那自然天子一怒。还有些封建迷信的说法,说沐阳这个地方风水有问题,肆意动手脚是要出大事的。
这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中提到的,正是眼前这片已经被拆地什么也不剩的地方,也就是十年前的研究楼。
而眼下,这片灰白的平台上只有一个黑沉沉的碑。
沈方休同何笛一起站在最靠后的位置。他抿紧嘴唇看着墓碑。
墓碑正中是林升声的黑白相片。
照片里的人微微蹙眉,目视前方,一脸得严肃认真。这并非沈方休昨天看见的那个林升声,而是十年前脾气还冷硬的很,像块石头的他。
这块碑同沈方休记忆里何笛那块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虽然整整十年他都没有来过这,因为何田田的抵触,他更是没能参加十年间任何一场悼念何笛的活动,内心过不去坎的沈方休还是偷偷拜托了初中的同校,捎了一些影像照片给他。
何家不想林家,何家父母都是中产的小商户,何笛的骨灰葬在他的家乡,那原本是何家的爸爸妈妈给自己买的墓穴,万万想不到先躺进去的是他们年幼的儿子。在何田田的坚持下,何家父母在这个伤心地也树了一块碑,没有挂上照片,也没有写名字,只写了12月10日,何笛去世的日子。沈方休原本就是要去看看那块碑的。
面前林升声的这块则完全不同,已经可以算是块纪念碑了,足有一人高,设计得像座水晶奖杯,正面是林升声的遗像和名字,往下用小小的楷体字写了大块的墓志铭,碑顶挂着一段锈成红褐色的铁索。
“那是……”沈方休轻声说道,“那段链子是当初……?”
“对。”江远帆听到他的话颔首,“就是当年升声手里拽着的两条链子,一条挂在这,一条在他自己墓上。”
白夜竹也听见他们的对话,但他默不作声。他蹲下来将手里的帆布包打开,里头居然是一架单反相机。除了相机,他还带了满满一大本的拍立得相册,都被他摆在了碑前头。
他们每个都是带着点东西上来的。江远帆放了一只篮球,已经漏了气,破破旧旧,沈方休猜这可能是当年他们用过的。何田田带了两只钢笔,这他倒是知道,笔是林升声最喜欢的钢笔牌子,价格不菲,两支笔的笔帽上刻着圆体的“sheng”。何笛稍稍另类,拿出了一长串的贝壳和海螺,最底下还串着节珊瑚枝,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像给孩子的玩具似的。沈方休却明白,以前林升声就提起,他喜欢海,一直想学潜水,可惜高中之前体质都不好,等高考完了他一定要去考个潜水证。这些恐怕都是何笛自己捞上来的东西。
轮到他了。沈方休迟疑。
他迟疑地打开了手里的皮包。
他来也带了纪念品,但不是给林升声的,是给何笛。何笛从小语言天赋就好,上了高中就在学二外了,在来沐阳之前他跟何笛借了他的英语笔记。笔记一直放在沈方休家里,这次被他带来了。但现在他不太确定包里是什么。
他的包里还是本本子。
不是何笛的软面抄笔记本,是本小小的皮面黑本子,本子只有巴掌大。
沈方休脑袋里“嗡”地一声响。
是这本!林升声的本子!
是在研究楼里,他们被迫两两分组后被困住的第一夜。沈方休从来胆子都不大,未知的恐怖环境让沈方休在黑暗中越想越怕,无法入睡,他忍不住靠着门小声哭鼻子。林升声被他吵醒,看他害怕得睡不着,拿出了这本本子给他,说,这是他的备忘录,记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他看的杂书多,里头写了不少生存知识,借给沈方休用,哭不能让他们平安出去,它说不定可以。还煞有介事说了几条记过的“锦囊妙计”,沈方休像是被安慰住了,慢慢控制住情绪,合眼睡去。
这个本子后来……
对了,后来?后来他放在哪了?
沈方休茫茫然拿出这本小巧的活页本,机械地走上去摆在他们的礼物中,脑子里却不断在重复这句话。
他把林升声的本子放在哪了?
为什么他怎么都记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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