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游笠他们来说,边境是极其恐怖的,不光要面对异族的疯狂厮杀,还要面对从朝廷那边传来的勾心斗角。他们没有办法反抗这样大的压力。但是汗青不一样。他从十一岁就开始正面这种巨大而恐怖的压力。一身的武功全凭无数次厮杀得来的。他很明白怎么在那种地方活下去,而非像石太那样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才能勉强求活。
凭他的武功,哪怕是那些边境的千夫长也不一定打得过他。不,应该说绝大部分千夫长都不是他的对手。至于那些将军,或许有八品的实力,可是他自从与纪行讲了一次手之后,也快踏足八品了。
那日游笠所担心的虽然不无道理,但是对汗青这个狠人来说,当地守将能不能降得住他还是两回事。而且论排兵布阵,他的确与那些百战名将有很大差距。但是论与异族数百人之间的厮杀,他是那些所谓十年“老兵”的祖宗。
四个月的时间,沿途的驿站越来越少。押送他的兵卒一路上克扣他的伙食,他也当作看不见。等他们到了地方,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棚子。棚子下边是一群一群衣不蔽体的男人。他们像蛆一样你搭着我,我搭着你。有的人还在脑袋上用藤条绑了一朵朵花,瞧着奇怪,女人似的。
也有些能动弹的,他们讲着与齐国官话大相径庭的语言,一行一言都和猴子似的。
这些人可不是异族,而是正儿八经的齐军!
在一个小巧棚子下,一个壮硕男人正在砸吧烟土,喷出来一股一股的暴烈。他整个人也是暴烈的,像个开水壶,随时要炸。
押送汗青的兵卒找到两个赤身裸体的家伙,“敢问哪位是罗将军?”
那两个赤身裸体的家伙明显不满意兵卒的打扰,他们正在睡觉,这边毒烈的阳光哪怕透过树叶缝也能像刀子似的剜在人身上。这两个赤身裸体的家皮肤黝黑,背上正在褪皮。
他俩随手一指,刚巧指到那个小棚子下。
押送兵卒赶紧跑到那小棚子下,轻声道,“罗将军?”
那浑身肌肉像石头雕出来的男人缓缓睁开了那一双血红血红的铜铃大眼,好比罗汉金刚下凡!押送兵卒见到这一幕,腿都有点抖。
“来了!?”罗将军的胸口里一定装了一只大钟,说话的同时咚地撞进了押送兵卒心里。
押送兵卒小心道,“来了,将军。”
罗将军缓缓站起来,像一座山正在翻背。他抠了抠耳朵,“带过来。”
押送兵卒不敢怠慢,赶紧去把汗青拉过来。
汗青低着头,嘴皮干得起屑,一路上被饿得瘦了一圈,人也黑了。旁人看了,决然想不到这可是一位七品上的高手。
罗将军扯了点儿烟土塞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汗青?”
押送兵卒赶紧道,“是是是。将军你看,他脸上这个刺字,绝对是真的。”
连这两个押送兵卒都看出来这位罗将军的不满了。边境那点儿猫腻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发配边疆的刑徒其实就是那些将军的野狗。这种狗越野越好,而像汗青这种七品上的恶犬,凶犬,狼犬,在边境也是十分少见的!
罗将军的确是个做将军的,起码没有轻易表露不满就足以显示他有将才。
“呸!”他把嚼烂的烟土喷在汗青脸上的刺字上。稀烂的残渣死死黏在汗青脸上,瞧着像长了个癞疮疤。“你是汗青?七品上?”罗将军如雷般的嗓门咚得响了起来。
汗青仍然是那一副死相,“是。”
罗将军看了一眼那两个押送兵卒,登时犹如火山喷发,“老子要的是能办事的!你两个狗日的给老子送来的是个屁!来人啊!给老子先砍了这两个酒囊饭袋!再砍了这个肉狗!”
所谓肉狗,就是还不如一条野狗的人。
两个押送兵卒登时就傻眼了。他俩在来的路上还计划着这一路不容易,等到了后还打算讨赏呢!谁能想到刚刚把人送到,马上脑袋就要搬家!俩人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又忙不迭地痛哭流涕,磕头认罪,“将军!大人!我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人真是汗青啊!他有功夫!可厉害了!能和八品的高手过招!真事!真事!他到这地方,将军一定有用得着的地方!将军!将军!”
他俩认罪是假,痛哭是真,一路上克扣伙食的罪行他俩就算是死到临头都不会认的。
可是先前给这两个押送兵卒指路的那两个赤身裸体的家伙已经一人拎一把刀过来了。这时他俩才算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大喊,“他没吃饭!将军!你让他吃饭!他只是饿瘦了!他只是饿得!”
咔嚓两声,两道鲜血飚到汗青脸上,遮住了先前罗将军喷出来的稀碎。
汗青依旧是一副死样,不为所动。
杀了两个押送兵卒,罗将军喊了声,“记,押送遭贼人围杀,记功!”
随后罗将军靠近汗青,如山棱般的眉峰对着汗青的眉峰。他看了很久,这个时候没有人敢过来“尊令”砍了汗青。
罗将军突然道,“给他点食!”随后他对汗青道,“两个时辰后,去拿一个猴子脑袋回来。”
所谓猴子脑袋,就是那些异族的脑袋。
汗青没有说什么,连看都没看这位罗将军。一个健卒端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糊交给汗青。汗青没有拒绝,接过来就开始吃,吃完了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水!”
罗将军冷笑一声,“给水!”
有人提了一桶水来,水是浑浊的,不知道放了多少天。汗青毫不忌讳,端了这桶水就开始喝。
等他喝够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就睡。
这时来了两个还算穿得周正的兵卒,“将军,这人?”
罗将军摆摆手,“让他睡,等他醒了再说。”
时间过得也没多少。汗青的觉浅得像猫,睡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等他睡醒便走到一个兵卒身前,“滇西?”
那兵卒嗯了一声。
汗青点头,“我以前也是滇西兵。借你的刀用用?”
兵卒笑笑,“不借。你死了就丢了。”
汗青点点头,“那行。”
说完他就走,头也不回。罗将军像是没有注意到这边,只是一直闭目假寐。大约过了两刻钟,汗青回来了。
他手里提了两个脑袋,没人知道他是怎样做到不带刀把人脑袋砍下来的。
罗将军睁开眼,随后哈哈大笑,“你叫汗青?”
汗青点头,“是,我叫汗青,以前也叫方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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