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
林玻醒来时，记忆又再次出现了混乱。
李斯然再次耐心地与他解释了一遍。唯一不同的是，这回他偷偷拿走了林玻的婚戒，并且说道，“我是您雇佣的生活助理。”他恭恭敬敬地站在床边，微微欠身，腰间还系着方才做早餐时穿的围裙，看起来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哦，这样啊……”
林玻垂下头，难掩失望的神色。他瞟了眼李斯然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不快地抽了抽嘴角。
一整天的时间，两人都保持着客气、疏远的礼貌距离。林玻坐在书房里，翻看着自己过去演算过的理论。李斯然不知道现在的他能看懂多少，不过面对物理，面对蓝色星球以外的世界，他总会流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沉溺于其中。
而李斯然则乐得扮演一个家政工，里里外外地打扫，为林玻准备三餐和水果。没有恼人的上下其手，没有腰间酸软的疲倦，他满意极了。
直到晚餐后——
李斯然正哼着愉快的小调在厨房里收拾餐具，只听身后传来徘徊不定的踱步声。片刻，林玻走到他身后，健壮的手臂将李斯然整个圈到怀里，下颚抵在他的发心。
李斯然一僵，“你、你想起来了？”
“哦？原来我们之间真有什么啊？”林玻将他翻转过来，双手撑在洗手台的边沿，微倾着身子，饶有趣味地眯着眼睛凝视李斯然。
后者后怕地缩了缩脖子，正要开口却先被林玻吻住了嘴唇，湿软的舌头轻车熟路地探入他的口腔，发烫的大手在他敏感的腰际来回摩挲，李斯然很快就软了腿，重心倚靠在林玻的臂弯间。
晕晕乎乎里，只听男人一边吻着他的耳垂，一边轻语呢喃，“我就觉得你是我喜欢的类型，就算对不起你老公，我应该还是会引你出轨的。”
他的手顺着他的手臂下滑，抚摸过手腕与手背，轻轻捏住那枚带在无名指上的银戒，从指间取下。
李斯然瞪圆了眼睛，竟一时无言，怎么以前不知道这人这么没有下限。
“唔，等一下！”
他惊慌失措地往**探去，然而林玻已经解开了他的皮带，将他抱坐到烹饪台上。李斯然只觉臀部一凉，而后便是汹涌而来的快感与不停在眼前晃荡的白色灯光。
不，李斯然生无可恋地下定了决心，人工大脑势在必行。
林玻的记忆总是反反复复，有的时候他一点也不记得李斯然，有的时候他的记忆倒退回了大学时代，有的时候又将李斯然视作在医院里一见钟情的对象，还有的时候数段记忆错混在一起，就连李斯然都分辨不清他停留在哪个时间点上。
偶尔，小半年里只有那么两次，林玻醒来的时候清楚得记得他们的爱情与他们的婚姻。起初，李斯然的心情总随着他的记忆而起起伏伏，可神奇的是，一天、一天过去，一次又一次的演绎消磨了他的不安，因为正如当初承诺的，无论如何，每一个林玻都喜欢着他，因他而感到欢喜。
仿佛喜欢李斯然这件事是镌刻进基因里的本能，不需要任何记忆与过往做支撑。
十月份的时候，李斯然迎来了27岁生日。
他已经很长时间不乞求这是一场梦了，可唯独这一天，睁开眼的那瞬间，他真诚地希望就今天一天，林玻会是完整的林玻。
然而，疾病从来不遂人愿。
林玻什么都不记得，更糟糕的是他不仅没有记忆，就连对信息的接收都在这半年间恶化得越发迟缓。李斯然尝试着向他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林玻望向他的目光里满是茫然。
他蹲在他的身前，紧紧抓着他的双手，像是掇紧了仅有的救命稻草。可林玻就连一句简单的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我……们……结……婚……了……？”
他一字、一字地重复着李斯然的话，漆黑的眼睛空洞而无神。
李斯然再也支撑不住始终维持在嘴角的和善微笑，他松开手，用最温柔、最耐心的声音说道，“我出去一下。”
而在转身的刹那，眼泪淌了满脸。他踩着平常的脚步走进书房，直到完全把门关上了，才捂着心口哭出了声。偌大的寂寞将他团团包围，李斯然想起了陆恒曾说过的话——“那一刹那的孤单就像是整个世界都不记得我了，左边是黑暗的虚无，右边是黑暗的虚无，前方、后方都只有黑暗。我与银河间的尘埃没有任何区别。”
那是第一次执行完宇宙任务时，陆恒分享给他们的感受。
对李斯然而言，林玻是如同新城代谢一样理所当然的存在，无论何时何地总会在的陪伴，可现在他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站在这个人来人往却无人与他再有深刻关联的世界中。
十分钟后，李斯然收拾好了自己。
他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帮林玻换衣服，帮他吃早餐，帮他做一切他已经没有能力去做的事。李斯然尽可能地催眠自己，生日并没什么特别的，这本就是一个没人有时间庆贺的时代，可过往的十年里，每一个生日林玻都不曾缺席。
李斯然记得有一次，林玻远在海外的实验室，紧张的工作让他数日没合眼，却只为了当面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而在实验结束后的第一时间赶回S城。浓重得黑眼圈看得李斯然心疼，说完祝福后，林玻便抵在他的肩头，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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