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后，李斯然给了林玻一个灿烂的微笑。
他想，这可能是过去几年里自己展现出的最漂亮的一个微笑，而后漆黑的眼瞳中闪过一丝诧异的迷茫。李斯然探头环视了一圈病房，狐疑地努努嘴，“抱歉，我好像走错房间了……”
林玻怔怔地望着他，眼前的男人皮肤白皙，长相清秀，穿着与打扮都像是近30岁的成年人，可模样却带着少年般的鲜活气息。只一眼，便让林玻移不开视线。
“我来找我的朋友，周泽医生。”李斯然解释道。“你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吗？”
他的声音动人而清亮，林玻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好离他更近一些，“在楼上，电梯出来后直走，尽头右拐到底便是……”他说道，视线痴痴地望着对方，心跳如擂鼓。
如果说方才成功验证天体动力理论后的激动宛如坐过山车般直奔云霄，那么此刻的激动则像是坐在来回晃荡的海盗船上，心脏始终悬荡在半空，酥麻酥麻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地蔓延向四肢百骸。
李斯然眨眨眼，林玻这才反应过来，暗叹自己的迟钝，忙补救道，“我带你去吧，这里很容易找不到方向。”
李斯然抿抿嘴角，试图抑制上扬的笑意，故作担忧地看了眼对方缠绕着纱布的额头。
林玻立时会意，解释道，“皮外伤而已，没有问题。”
“那就麻烦你了。”李斯然礼貌地鞠了躬。
两人并肩穿行过狭长的白色走廊，林玻时不时地用余光打量自己身旁的青年，初见是觉得好看，此刻却又觉得莫名的熟悉与亲切。
捕捉到他的窥探，李斯然回过头去，两人的视线直直地对上。林玻尴尬地挠挠头，赶忙找了个话题打破遗憾的沉寂，“周泽是我的主治医生，我在前不久的袭击中受了伤。”
他们走进全透明的电梯里，透过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见不远处的科学联合协会大楼，林玻的目光聚焦在那里。李斯然闭了闭眼睛，林玻倒在他身上的那一幕仍记忆犹新。
“那真是一场灾难。”李斯然评价道，“和即将到来的末日一样可怕。”
“是吗？我倒觉得这场叛乱比太阳闪烁后的末日要可怕几百万倍。”林玻说道，“宇宙是危机四伏的，它残酷、严苛却绝不邪恶，也不自私，更没有仇恨，灭绝生物并不是它的使命与目的，但人拥有邪恶，拥有仇恨，招来末日的并非是宇宙，而是人类本身，是我们狭隘的技术没有达到在宇宙中生存的资格。”
李斯然望着他的侧脸，以前便是如此，在那些嬉皮笑脸的玩笑之下，林玻拥有的是比任何人都深刻、都超前的思想。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他们抵达顶楼了。
林玻遗憾地拖慢了脚步，片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道，“你很漂亮，能留个电话给我吗？”
李斯然顿住脚步，回头便对上这人暧昧的调笑，微眯的眼睛与麦色的肌肤让他看起来丝毫不像一个病人，身上仍然带着自己所熟悉的阳光的味道。
李斯然低头瞥了一眼他的无名指，他们的结婚对戒还带在他的手上，但显然林玻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李斯然捧起他的手，用圆珠笔在他的手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与电话。
“好好记住。”李斯然说道。
林玻笑着挑挑眉，“一定会。”顿了顿，他又想起一件事来，求证道，“你没男朋友吧？”
李斯然将双手负到身后，左手抚摸过右手空荡荡的无名指，“当然没有。”他说道，今天出门前他特意将戒指挂到了脖颈上。
林玻像个孩子般亮了眼睛，他得意洋洋地宣布道，“那我一定会是你未来的男朋友。”
李斯然笑而不语，简单的道谢告别后，他径直走入周泽的办公室。林玻还站在门边，周泽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时正好看到了他，瞬间便露出了复杂的神情，眉头紧蹙地盯着仍保持微笑的李斯然。
直到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李斯然僵硬的笑意才慢慢地土崩瓦解。他顺着门板滑落到地上，表情泫然欲泣。
周泽给他倒了杯水，扶他坐到沙发上。
“他出现了记忆紊乱的症状，他记得罗希，记得两年前拥有的物理知识，但不记得自己验证过的物理理论。前天他还记得我，昨天却又只把我当成他的主治医生。醒来后，他就没有提过你，所以我想……”周泽没有再说下去。
李斯然稍稍调整了一下心情，肯定道，“他不记得我。”
纵然这样一天迟早会到来，可周泽还是不知道要怎样安慰李斯然，只好用尽量专业的口吻说道，“袭击中的伤势对他的头部造成了冲击，有一定的影响，也可能是精神层面的刺激。总之，可能等伤口痊愈了，或是过上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也可能……”他顿了顿，再缓缓吐出两个字，“不会。”
李斯然早就习惯了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在这个知识储备有限的领域内，没人能给出确切的保证。
“我希望你能帮他做记忆提取。”李斯然说道。
周泽瞪大了眼睛，“你是想要进行记忆移植吗？”
在公历纪元末期，伴随大脑全图的雏形建立，记忆移植技术便已初露锋芒。这项技术即能大幅度压缩人类的学习时间，也能提取隐秘的重要信息。不过，它的伦理性也备受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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