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秩顺着徐遥的目光看去,他总以为女警都该风风火火雷厉风行,所以对活泼得有点可爱的魏晓萌总是屡屡批评,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太自大了,他凭什么认定,这个职业就只需要一种性格的人呢?
他决定等案子完结后也请魏晓萌喝个奶茶。
徐遥觉得没他什么事了,也就想回去了,李秩送他离开,但两人刚踏出走廊,张蓝就拦在了徐遥面前,“你是故意拖延的吗?”
徐遥眯了眯眼睛,“你在说什么?”
“你明知道何银川接着就要去杀马天行,可是你不但没有阻止,还在发现李秩也找到了何银川这个线索时,特意使唤他去送高智林回家,送完了在电话里也不说明情况,直到把他叫回局里才说,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好让何银川有机会下手,是不是?”张蓝直指徐遥鼻尖,“你认为从法律途径很难起诉马天行唆使未成年人故意伤人,于是就让何银川充当惩罚的实施者!你当你自己是谁,正义的法官吗?!”
徐遥面无表情,“在来到警局看见何银川的照片前,我都不知道她就在那个爆炸的地方工作,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与我无关。”
说罢,徐遥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警局,李秩想追,却又被张蓝拉住了,“你干什么你!让你来工作的还是泡妞的!滚回去工作!”
“张蓝张队长!”李秩一把捉住张蓝的手吼了回去,“你看看现在到底是谁没有冷静!我就算喜欢徐遥,也跟我工作没有一点关系!你跟我爸一样,口口声声说着为我好,其实都为了控制我!”
“……”被李秩吼了一把的张蓝怔了怔,他狠命抓了抓头发,转身就往垃圾桶踢了一脚,“妈的!干他娘的职业操守!”
李秩也被张蓝的怒火吓了一跳,他捉住烦躁地来回转圈的张蓝,逼他正视自己,“张队,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你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奇怪,你告诉我原因,为什么你一直那么提防徐老师?为什么你一直都觉得他不是好人?”
“我说干他娘的职业操守你懂不懂!”张蓝挣开李秩,点了一根烟狠抽了一口,“职业操守让我不能对任何人说涉及未成年人的重大刑事案件!干他娘的你还朝我吼!你有本事朝警章吼去!”
“涉及未成年人的重大刑事案件?”李秩一愣,徐遥今年三十五岁,那就是起码十七年前的案件了,那时候张蓝应该也还没当警察,他怎么会知道徐遥的什么案件呢?
“滚滚滚,爱找谁找谁,看着你我就烦!”张蓝把李秩往门外推了一把,“别打扰我写报告!”
“……张队,刚刚对不起了。”李秩朝张蓝鞠了个躬,便转身去追徐遥了。
徐遥刚走下地铁,正准备刷卡进站,就被人从后捉住手臂拉到了一边,他回头看见是李秩,才松了口气,这一松懈,刚刚被张蓝质疑的怒气就压抑不住了,全撒到了他身上,他甩开李秩,紧皱着眉头道,“李警官,你也要我自证清白吗?”
“徐老师,你不要生气,张队不是带有偏见的人,他只是被他所知道的事情所束缚,我们每个人都会被自己的见识眼界所局限,这,这真的不是他故意刁难你这个人本身,只是他知道的多了顾虑就更多……”李秩是跑过来的,本就有些气喘,再一斟酌言辞,话语就变得更曲曲绕绕令人费解了,说着说着自己都乱了,他“哎”地一下打了自己一嘴巴,“我这嘴怎么回事!我不是请你原谅他,你才是受到委屈的那个人,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生气……”
徐遥看他急得舌头打结的滑稽模样,气早消了,嘴角勾起了个轻微的弧度,无奈地笑笑,“李警官,斟酌言辞真的不是你的强项,直接说张蓝是因为过去的案子才对我有所猜忌不就好了吗,没必要这样仔细,我还没有小心眼到提都不准提的地步。”
李秩却摇头,“张队没跟我说任何情况。”
徐遥一愣,“他没告诉你?”
“他说这是职业操守,不能对任何人泄密。”李秩轻叹一口气,他看着徐遥那张明明很熟悉,却又感觉越来越陌生的脸,明明感觉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脸还是那张脸,柔润的轮廓,下垂的狗狗眼,总是淡漠地用无辜的眼睛看人,却又不知道是从哪里散发出近乎傲慢的让人讨厌的气息。以前李秩觉得那就是他自大,但是最近他越发意识到那讨厌不是天生的,是他有意为之,是他特意摆出来应对外界的姿态,是他为了对抗不知名的敌意而衍生的盔甲。
李秩凝视着徐遥,后者诧异地转开了眼,“挺聪明的,没有让我投诉的机会。那就算了,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掺和了,回去吧。你现在不是片警,这也不是邻里纠纷,你没有责任来调和。”
“徐老师,为什么每次徐若风都能那么坚定地相信他的委托人呢?”李秩忽然问了一个好像不搭边的问题,“他就没害怕过,其实委托他调查真相的人,才是凶手吗?”
徐遥的视线转了回来,他迎着李秩的目光,并不打算解答他的疑问,“那你害怕吗,你害怕你相信的人其实才是坏人吗?”
李秩点头,“当然害怕,如果相信错了人,就会让受害者蒙冤不白了。”
徐遥的神情好像又冷了一度,他总是能让本来就很冷淡的表情再冷一些,好像这样他的坚冰城墙就能更坚固,就能更好地保护自己,“那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嗯?”李秩一愣。
“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坏人。”
徐遥说完这句话,就往地铁进站口走,刷卡过闸,汇入了数量庞大的乘客之中。
徐遥喜欢写侦探小说,因为里面的角色立场分明,无辜的人知道自己是无辜的,时刻要警惕被人杀害;侦探知道自己的责任,随时留意细节揪出凶手;就连凶手都知道自己是要被追捕的,要小心翼翼隐匿,或者干脆沉沦作恶的快乐。
而他却连自己到底是路人,侦探还是凶手,都不得而知。
“森哥,这周我可以去拜访一下你吗?”
徐遥给通讯录上一个名叫“林森”的人发了条信息,便把头靠在玻璃窗上,看地铁车厢里的小电视。
电视上播着一个普法讲座,在主持人那一栏上,显示着“中国公安大学 犯罪心理研究所主任 林森教授”的字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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