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1927年刚入冬时,北伐军来势汹汹势如破竹,张琉上了战场。
刚上路不久,各地的战报便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雪片似的,张琉简直要看不过来。
北伐军兵分三路,顺着直隶向外的三条铁路干线打了过来。
张琉还算平静,他一边吩咐冯世安重新规划路线,一边调兵抵抗,与此同时他又接到了北平段将军发来的急电。看过急电之后,他再也无法心平气和了:“段文柯这个废物!我现在哪有空去支援他?抵抗不住就滚出北平,我管不了!”
他说到做到,当真没有搭理求援的段将军。
坐镇北平数年的柯帅在苦撑了大半个月之后,带着几万人马退出北平,向南一路逃进了西安。
众人眼看着驰骋沙场多年的段文柯都败了,不禁议论纷纷,张琉倒没有太过讶异。
他一早就看出这一次的战争不同以往,国民党麾下的黄埔军校、保定军校、苏联军事顾问;单看哪一个都不是吃素的,何况现下还联合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革命军有来源于毛子的先进武器,而白俄军火商在政府的施压下根本不敢把枪械卖给张琉等“旧军阀”。
天时地利人和;这北伐的路上,革命军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段文柯抵挡不住攻势,节节败退,最后居然被赶出了北平;这导致关外的老帅大发雷霆,已经放出了话,要追查他的责任。
张琉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也在微微打鼓;京津一线,如果他撑不住,天津没了他能去哪?退回察哈尔?
就算暴怒的老帅不会把他军法处置,他自己也不甘心。
他设想过了种种战败的场景,最好的结果,是逃进租界里去,关起门来做富家翁;最坏的结果,则是在战场上变成四处流窜的俘虏。
最好的结果有什么意思?
他没有孩子,已经小半年没和妻子说过话;他的家庭一滩烂泥,做寓公对别人来说是提前享受退休生活,对他来说是折磨。
所以不如拼死一搏,鱼死网破也是好的。
他惦记的人是两对夫妻,其中一对一个已逝,另一个他寻找多年无果;另一对…
张琉临行前卖了他手里的全部庄子田地,得的钱中大半已经托人给宋之恒送去了;数额巨大,足够宋之恒和小满躺着花到死,顺便再养几个孩子的。
剩余的小半,则留给金子萱。
这一年间张琉知道她和一个男子来往密切;也好,她还年轻,再嫁也不是难事。
他挂念的人,他要负责的人;他都对得起了。
即使死了,也没关系了。
这时他突然有些庆幸那年他的儿子没有生下来,不然这时候家里还有个小不点,他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两个月后。
张琉抵挡着北伐军的进攻,同时发出紧急军令,让马云松火速带兵过来支援。
他其余的队伍都陷在了各处战场中,并且已经有师长级别的军官自作主张投了降,唯有马师长一师力量雄厚,还能支撑。
马云松是当年张显宗的人,是完全忠于他的,接到军令之后,便立刻带兵进发。
三天后,马云松没到,援兵也没到,小刘却来了。
小刘只带了一个随从,轻装上阵,来到了张琉的指挥部里。
进门之后见到了张琉,他怔了怔,张琉抬头看着他,也是一愣:“小刘?你不在家里呆着,跑到这做什么?”
小刘常年做着贴身秘书的活,几乎叫人忘了他也是一个兵。
今天他很罕见的穿了军装,而且穿得很齐全,武装带扎得十分板正,头上的军帽也是一丝不苟。
小刘答道:“小…呃…宋太太,知道司令如今陷入了困境,心里惦念您;但报上说的模棱两可,于是找我来看看。”
张琉微微笑了一下:“我记得那一年,我在河北受了伤,是你把小满送到顺义的。”
小刘点点头:“是的。”
张琉叹了口气:“一转眼…这么多年了。”
小刘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抬头答道:“这身军装,还是当年我刚到您身边时,您让人给我订做的。七年了,这是我第一次穿着它上战场。”
张琉抿抿嘴:“那时你还是个半大小子,衣服做的太大,你压根穿不了。”
小刘咧嘴一笑:“现在合身了。”顿了顿他又说,“司令,我第一次见到小满,到今天也六年了。我觉得我是了解她的,其实小满心里一直念着您,她只是…要不…您这次回去,去看看她吧,就当是个朋友呢?她说不见,未必真的不想见您……”
“不见,对我对她都好。你回去吧,告诉她我一切都好。让她好好过。”
小刘低了头轻声问道:“司令是打算把天津守到底吗?”
张琉没回答,心想道就算他想回去看小满,恐怕也没机会了。
这时,门外连滚带爬的冲进来一个人,是冯世安。他喘着粗气,结结巴巴的说道:“马师长…他、他受了伏击,现在生死不明!”
张琉愣了愣:“马云松?”
冯世安点了点头。
远方隐隐传来了隆隆炮声,张琉快步走到墙上的大地图前,他抬手一路摸着寻找路线,一边的冯世安和小刘看得清楚:他那手是哆嗦着的。
张琉的手磕磕绊绊的划过地图表面,最后停在直隶边界的一点,狠狠抠了一下。指甲痕印在了天津附近的一座县城上,城镇是个抽象的小圆点,旁边标着名字,那是文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