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金家姨娘多，孩子也多；但她的母亲是金老爷子的原配太太，母亲去的早，爸爸心疼她自然多一些。
在大家庭里长到如今，她之所以能在众姨娘姐妹之间的战争中战无不胜，就是仗着自己嫡小姐的娇贵与端庄。她书读的好，道理一套一套的，讲起俏皮话来也不像在耍赖；反而要让人觉得她天真娇憨，惹人怜爱。总而言之，她是标准的名门小姐，任何人都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她今年是二十岁，年纪还轻，爸爸也不急着把她嫁出去——又不是穷家小户急着卖闺女，她满可以多做几年被众星捧月追求的密斯金。
可是她近来发现，自从香山的那次舞会后，她好像没有办法在一群青年公子中周旋的游刃有余了。
她一直记得那个人，他眉眼干净，笑起来有些孩子气；他跳舞时专心致志，似乎是有些紧张，鼻子上挂着小小的一滴汗珠……她心里装了一个低头微笑的影子，让她一闲下来就要拎出来想念；她简直没办法腾出心思去敷衍旁人。
但似乎只能是想想，一面之缘罢了。
罗曼蒂克的爱情，一见钟情的桥段——怎么听都是不好说出口的。
何况，虽然现在不兴包办婚姻了，但家庭岂是那么容易逾越的？
虽然金次长本人时不时就要登门拜访，外加恭维段老将军一番；但金次长就是看不起那些“扛枪杆子”的，认为他们既“没有文化”、又“没有眼界”、还“粗俗不堪”。爸爸更希望她能嫁一位官场上的人，最好是郎才女貌、出身相当、强强联合。
再退一步，哪怕前面那些都不是困难。
最重要的是，她是落花有意了，可那位“流水”又是怎么想的呢？
……金三小姐饱受相思之苦时，察哈尔的那个被相思者却完全相反的意气风发。
张琉带着段将军发出的军饷，轰轰烈烈的把兵开到了北平城外；准备给段将军的新晋眼中钉，那个“李王八蛋”一个下马威。他知道段将军的提拔是有条件的，但他并不建议做一把指哪打哪的枪。
不卖力气就吃饭，从古至今都没有那个道理。
当然，他也不会亏待自己，他卖的不是寻常力气，他卖的是命，所以他要得到绝对丰厚的报酬。
张琉跃跃欲试的等待冲锋陷阵时，段将军却发来了电报。
电报内容很简短：驻扎北平城外，暂时观察，不要先行动作。
张琉名正言顺的休息起来，他最近因为天气过于燥热瘦了些，于是前往北戴河避暑。
说是避暑，其实他也并不下水。
从前在察哈尔时，他最忌讳别人说他“娃娃团长”。他自知确实是年轻，但年纪又不是他想大就大想小就小的，于是就分外想表现出一种成熟稳重来。
稳重的张督理和一群小副官钻进水里游泳，显然是不合时宜的；为了保持稳重，他只得坐在太阳伞下架着副墨镜看景。
“督理，你怎么不去游泳？”
他回过头去，看到小满穿着一身单单薄薄的丝绸短衫。她半边身子进了遮阳伞，另半边还露在太阳底下，下午的太阳正挂的高，斑斑驳驳的阳光撒了她满身光影。
“我不去，你不怕晒的话可以下水玩玩，水里泡一泡，倒是凉快。”
“小刘去了。我…还是算了。”小满感觉脸有些热，太阳当真是很毒，北平比察哈尔还要热。
张琉刚想说“想去就去”，却在看了她一眼后把那句话咽了下去。
她那身衣服的布料太柔软光滑了，水一样流过她的周身，张琉第一次发现他印象里这个不男不女的丫头，好像成了一个女人。
腰肢纤细了，胸前也有了微微的丘陵起伏。
小满仰着脸对他笑，黑色的短头发蓬蓬松松的带着光泽，越发衬得一张脸白里透红。
小丫头长大了——知道男女有别了，不能再不分你我的和那些穿着游泳短裤的小子下河玩水了。
张琉不自在的收回目光，他有点儿不习惯小满的变化。
先前他感慨她的光吃不长；现在她长大了，他却看不惯了。
“不想去，就不去了，水也不大干净。跟我去屋里喝冰镇汽水吧！”他站起来，抬起巴掌把小满的短头发揉成了一个小型鸡窝。
小满并没有立即去跟上他的步伐，她独自站在沙滩上，看着张琉穿着短裤和长袖衬衫，脚上却拖拉着一双不新不旧的老式布鞋——不伦不类的打扮，可他还是好看。
小满从她鼓起勇气喊出：“我要当兵！”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好看，后来还知道他对人也好，很温和，一点也不凶；可该凶的时候又那样厉害，半年时间，他就从团座成督理了。那么好的一个人，虽然不可能喜欢自己，虽然一直拿自己当个小玩意似的丫头片子；但他也没有喜欢别人呀！他可从没有叫哪个女人跟他去喝冰镇汽水呢！
况且自己还没长大，要是长大以后能漂亮点，也说不定督理会看上自己呢——有句话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张琉在北戴河住的是一位官员为他安排的二层小洋楼。他住楼下主卧，小满则占据二楼主卧，其余客房分给老妈子勤务兵等人。
晚饭后，小满掩人耳目似的，轻手轻脚的溜上了二楼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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