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琉挂了彩。
在与田玉中的战争中，他虽然亲自上了前线，但这伤并不是在战壕中受的。小满都知道“枪炮无眼”，但他似乎是命特别的硬，并没有被不长眼的子弹擦碰到。
他这伤的来源是进万全县的那天晚上，他不知喝了多少酒，一个人在新指挥部兼住处的门槛绊倒，一股脑滚下了那座大宅院门前的十层台阶。
十层台阶当然是摔不死人，但他醉的不浅，不知道在跌落过程中抬手护着头脸；这导致他滚出了一头一脸的血。
小满和当晚守夜的警卫员一起发现了他，两人一起吓了个肝胆俱裂。
警卫员是看了那满脸血，怀疑团座摔死了；这可了不得，自己值班时团座竟活活摔死在了门前，这叫什么事儿呢！
而小满则是怀疑张琉会破相，她一直觉得张琉是她十五年人生里所见过最大的美男子；一想到他可能会就此变成个疤脸，她就忍不住想替张琉掉眼泪。
好在张琉既没有死也没有毁容。他那一脸血看着吓人，其实只是磕破了头，并不是什么大伤，洗干净擦些药酒也就没事了。只不过他的左臂骨折了。
骨折不是什么大伤，又是左手，不耽误事；吊起胳膊来养着就是了。
一场虚惊过后，冯世安等人不禁背地里暗自发笑：“团座到底还是年轻，孩子心性，这下他是成了察哈尔的土皇帝；这高兴的，门槛都迈不过去了！”
张琉酒醒过后也觉得自己这回算出了丑，有心锯掉那个讨厌的门槛，又怕更引人笑话，只得作罢。
吊着胳膊养伤的同时，张琉迎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客人来自北京城，他像个出使访问的节度使似的，穿戴着一身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然而此时正值盛夏，察哈尔的夏天并不凉爽，于是他满头大汗的坐在张琉面前：“久闻不如一见，张团长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张团长这胳膊是？”
张琉有些不好意思，淡淡的笑了一下：“小伤，不妨事。先生您贵姓啊？”
“免贵姓吴。呃，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鄙人是北京段将军麾下的秘书长，此行也是奉命前来。当今呢，正逢乱世，如张团长这样的豪杰辈出；但同样，也有很多乌合之众趁乱起事……我们段将军呢，是很不希望看到这样混乱的形式的，自己人打自己人…说到底还是百姓受苦对不对？这很不好，察哈尔近年来民不聊生…段将军也很心痛啊！察哈尔和北京接壤，想来张团长也多半知道，北京城外总有一些小势力…骚扰着城内治安，哈哈，这虽然是不会威胁到北京大局的，但是没有千年防贼的道理嘛…段将军也是很头痛啊，另外段将军是很愿意结识张团长这样的少年英雄的…”
张琉微笑着听这位吴秘书长的絮絮叨叨，心里却几乎想捂上他的嘴；这叫打开天窗说亮话？段将军不就是想让自己和他一伙，帮着他去打那些不老实的小军阀？这么一点事，也亏吴秘书长能扯出来这一大堆！
当他自觉脸都笑的有些僵硬时，吴秘书长觉得自己把话说到完美无瑕了；便呈上一张察哈尔督理的委任状。
这张委任状倒是让张琉有些惊讶，他原以为察哈尔按说是个省，自己能做个帮办；没想到段将军给他官升一级，成了督理。
“段将军是很看重您，也很有诚意同您合作的，让我前来做个使者，想请您去北平，也好把力量联合起来嘛！”说到这，吴秘书长如释重负似的出了一口气，仿佛总算完成了任务。
张琉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他总算说完了，嘴皮子快要磨破了吧。
他这些天等的就是北平来人拉拢自己，如今又额外官升一级，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应下来，决定第二天随着吴秘书长去北平会面段将军。
晚上招待过吴秘书长后，张琉吹着夏夜里的微风回到了他住的小院。
小满没有睡觉，搬着个小板凳坐在张琉的卧房门口摇着一把蒲扇。
“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觉？”
小满抬起头，有些迟疑的开了口：“团座，小刘说以后要叫你督理了…你升官了是不是？”
张琉打了个酒嗝：“嗯…叫什么都行，无非就是个名头罢了。”
小满有些不满意他这个不甚美观的嗝。
她平素和十六七岁的小勤务兵小刘最要好，她没念过书，不认得几个大字，但最近小刘给她念了一本外国爱情小说。她眼里的团座，或是督理；那么年轻英俊又会打仗有官职的人，简直像那本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完美无瑕。可张琉不知道维持自己的完美无瑕，偏偏要在她面前打嗝放屁！
她垂头丧气的不看张琉：“督理…你…你去北京当官，是不是就不要我了？我是不是还得回张北啊……”
张琉一脸莫名其妙的说：“我去哪当官和你回张北有什么干系？谁说我不要你了？当初我既然让你留下来了，就没有赶你走的道理。你都懂和小刘玩纸牌输了要讲信用把点心让给他，我会说话不算数么？”
小满顿时像被喂了一颗强效定心丸似的：“是小刘说的！明儿我就去揍他，他吃饱了没事就胡说八道！”说着她就心满意足的跑开了，因为担心被赶走，她从傍晚就心惊胆战的坐在院子里等张琉回来；谁知道张琉半夜才姗姗来迟，她都快被蚊子吸干了！
张琉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丫头每天吃的比牛还多，终于开始长个子了。
头发少了小刘的摧残，也终于留到了锁骨；看起来倒是个大姑娘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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