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变得轻飘飘的, 像是置于高高的云端，被无数的云朵包围起来。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忽明忽暗地，像是从很远地方又像是只在很近的地方投过来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耳边还传来了他人歌唱的声音, 那歌声带着虚无缥缈的悲悯，仔细听了听，似乎在留恋着天边的青鸟。
他闭上了眼，一阵头晕目眩, 像是被卷入了一个个旋涡一般，这种晕眩感麻痹了他的所有知觉。
这是在哪里？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可能是因为感觉自己浑身都变得轻飘飘的吧，因此大脑也变得轻飘飘起来，像是有无数的棉花糖被塞进了脑海中, 抖了抖, 还能听到自己大脑中那种黏糊的声音。
咕噜。
恍惚间, 他似乎听到了水的声音。
那是从哪里发来的声音吗？
咕噜。
咕噜。
咕噜。
直至一种无法言说的疼痛感在意识里传来，左眼疼痛到仿佛有鲜血从那里流下, 名为太宰治的男人才发现原来那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
他正在不断地下沉、下沉, 而口中发出了溺水的声音。鼻间和嘴里都弥漫着一股铁锈般的味道。那是他的血吗？
大脑内又变得空白起来。
太宰治身体本能般地想要游回去时, 但他突然又停了下来。太宰治望着面前无边无尽的色彩，大脑中又产生了另一个想法。
为什么要回去？就这样不断地下沉不是更好吗？
是的, 就这样不停地...
然而，就在他产生这样的想法时, 眼前的场景突然间发生了转变。
——他听到了风的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又来到了一个空旷的、白色的空间, 这里没有色彩、没有星星、没有海洋也没有谁的声音。
直至从不远处传来了机械化般冰冷的声音。
“0619号第0619次实验。”太宰治听到了无数穿着白大褂的人们说话的声音。
那是什么？
太宰治这么想着的同时，那道声音又突兀地消失了，他不由自主地向着刚刚声音发出的地方走过去。
踏、踏、踏。
寂静苍白的空间里，回荡在其中的只有太宰治的脚步声。
等到他走到那里后，他看见了——那个曾经作为怪物的血脉被培育出来的自己。
年幼的黑发男孩静静地站在那里，无数白色的『手』紧紧地缠绕住他。
年幼的太宰治0619号望了过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空洞黑暗的眼睛像是倒映着深渊，在那里面，无法让人看到任何的光亮。
0619号看向太宰治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笑，那笑仿佛能够激发出人们所有的负面情绪。
再之后，整个空间里倒影出来的便是太宰治不断去死的一生。
究竟已经死了又活了多少次呢？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了。
太宰治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世界又突兀的出现了变化。如今的他出于一片黑暗的空间，这里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亦没有光明。
啪嗒、啪嗒、啪嗒。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黑色的泥浆和红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
他发出了声音“——”
哪怕看不清对方的具体模样，太宰治还是在第一看到这个“人形”时就知道了。
那是他自己。或者说，那是另一个姿态的太宰治。
那是怎样一副丑陋而令人厌恶的姿态啊，他在看到这个的时候，内心涌现了一股强烈的憎恶感，但与此同时，又有一种奇异的怜爱感涌上了心头。
他伸出了手，抚摸着那个“人形”的脸颊，冰冷到深入骨髓的液体不停地从“人形”的脸颊上滑落，滚落到太宰治的手上，带来一种令人极致的疼痛。
他在哭泣。
“你为什么在流泪呢？”
『人形』依旧在不停地流泪，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
“我...”
“我很抱歉...”
“我...”
啪嗒啪嗒，血液不停地滑落。
那些东西似乎有什么特殊的能力，随着它们不停地落到太宰治的身上，他的听力和视力也变得迟钝起来。
直至太宰治醒来的时候，他都没听见那个『人形』究竟在说什么。只有那种疼痛与冰冷直至现在依旧伴随着他。
坐在床上的太宰治望向了窗外，外面是一片明亮的景色。
天亮了。
昨天又活了下去。
···
“所以，你昨晚做了这样一个梦？”坂口安吾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表情复杂地问道。
此时，他们两个正在酒吧里饮酒，坐在一起的时候，太宰治将一些不能说的事删减了一下，然后将自己昨晚做的梦大概地说给了坂口安吾听。
一直在一旁静静聆听着的坂口安吾在这个过程中表情一直非常微妙，但他也没有打断太宰治，而是等对方说话后才开口说话。
“...真意外啊，原来你还会做梦的。”坂口安吾做出了震惊的姿态，一边摇摇头一边叹息着说道。
“喂喂，什么叫做原来我还会做梦的吗？好过分啊。”太宰治做出了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模样，只是声音里带着笑意。
但或许是因为刚刚说完那个梦，坂口安吾能感受到对方的兴致不高，他体贴地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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