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村里其他人只有几分地的菜园子，大院占地十二亩的温棚显然就没那么容易收拾。看着满地没长成的菜秧子，一伙人都心疼得有些下不了手。
朱国忠走了一圈，伸手一比划：“这些，已经能吃了，全部摘了。那边的辣椒树茄子树放那不管。”
辣椒树什么的摘了也吃不了，还不如放那自生自灭。好歹有个棚子，万一能挺过去呢？
做为一群人农事上的总顾问，朱国忠的话就是权威。所有人都毫无异议地遵照执行。
忙了一上午，个个弯得腰酸背痛，终于等到中午吃饭能休息一会。等他们再次来到温棚时，这才发现温棚里居然有人。
几个大老爷们脸色立刻变了。没想到有人胆子这么大，明知道这些是大院的，还敢来偷菜。
一群人冲进温棚，将里面正在摘菜的几个人给吓一跳。
“我……我们……来……帮忙……”巫庆繁手上拽着一把菜秧子，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道。后面的巫少海两兄弟和李莲跟自己的一双儿女都站直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雷鹏几人并不认识这些人，只能将目光投向巫庆峰。
巫庆峰和炼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讶。最后还是炼瑶先出声：“海叔、其叔、莲婶，真是麻烦你们了。”
见是互相认识的，雷鹏几人没有说话，准备继续上午的劳动。只是这一看，这一棚菜居然已经快被摘完，被摘下来的菜整整齐齐地码在田埂上，一看就是有经验的老手，比他们上午混乱的场面好太多。
于是几个人抓抓脑袋，在国忠叔的指挥下，跑到另一个大棚里去了。
炼瑶走到李莲身边，关心地问道：“莲婶，你们家的地都收了没？过冬御寒的东西准备得够不够？这次可比上一次还厉害，千万别大意。”
李莲连忙道：“我们家才多大个园子，也没种什么，早就收完啦。这不是想着你们家温棚这么大，就这么点人一天只怕也收不完，这才想着来帮把手。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儿子和女儿，前两天刚回来，你们还没见过。”
说着，朝着离自己不远的一对青年男女招招手：“华子，小梦，过来，见见咱们家的大恩人。”
朱华和朱梦放下手里的活，走到李莲身后，看着眼前这个秀美清灵的女孩，都露出讶异惊艳的表情，随后便被浓浓的感激取代。
炼瑶也看向李莲这双从小在外打工补贴家里的子女。两人的身高都只是中等，相貌一般，出去这么多年，眼底依然是腼腆直白的纯朴。只看他们一双粗糙的手和脸上染上的沧桑，便知道他们在外面过得并不好，但依旧不失勤劳的农村人本色。
“莲婶这话说得太重了。家里人和材料都是现成的，哪就称得上大恩。”炼瑶朝朱华朱梦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毕竟不熟，因此还是只同李莲说话。
李莲摇摇头：“这些东西就算你不看在眼里，但对我们来说就是大恩。如果不是搬到新房子里，我们也不一定能挺得过上一次大雪，更不用说这一回。华子，小梦，这份恩情你们一定得记在心里，不能因为人家不放心上，就把这事当不存在。”
朱华和朱梦应了一声，红着脸冲炼瑶说了声谢谢。朱梦是女孩，到底能说得上话一点，道完谢又加了一句：“我和我哥没什么能力，就是对田里这些活还算拿手，以后有事尽管叫我们就是。”
炼瑶推不过，只得向他们道谢。等他们忙了一天准备回去，连忙将之前摘下来的各种蔬菜都装了一些，给他们带回去。
几个人哪里肯要，本来就是来帮忙的，结果却拿这么一大堆回去，这成什么样子？
炼瑶只得假装生气：“你们是不是看不上这些？要不就是嫌少。”
等到几个人惊慌否认时，又软下口气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家真不缺这些。这么多堆在家里也会坏，还不如你们帮我分担一些，好歹也没浪费。如果你们不肯拿，那我就一会给你们送过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几个人也不好再堆，只好再三道谢后，各提了一大捆蔬菜回家。
这么多菜，加上家里收的那点，省着吃，至少两个月餐桌上不会断了绿。
三个大棚就算不是全部的菜都摘下来，这量也不少。雷鹏和朱家各分走一部分，还剩下老高一堆堆在地上。正房厨房旁边专门放食材的储物间都不够用。
再说他们大院还真不缺蔬菜，光之前收的那些都够他们吃大半年的了。
炼瑶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些分给那些家里困难的人家。
“以前不是很多人家要是有人生日，就会到外面布施积德吗？今天正好我生日，这些就算是给我自己积德吧！”
炼瑶的话自然不会有人反驳。甚至胖婶还拍着手说好。
“都是老天不长眼，都被这事给耽误，连个生日都没给你好好过。不过我觉得瑶瑶这么做就挺好，比什么都有意义。人就该积德，积德的人才有福，以后我们瑶瑶也会是个有福之人。”
趁着晚饭还没做好的空隙，朱国忠和胖婶列出的村里比较困难需要帮助的几户人家，巫庆峰带着几个人将菜分送过去。
暮色降临，烧了一天的红霞渐渐消退，只余几处云朵边缘还遗留一点残红。
见过朝霞，见过晚霞，却从没见过从早到晚一整天都是红霞的。这样诡谲的天色，加上村长的提醒，千岁村的人都没了走门串户的心情，早早地缩在自己家，忐忑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更严酷的天气。
不过这也方便了巫庆峰几人的行事。除了收到菜的几户人家，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么回事。而收到菜的几家，自然也被叮嘱过不要将这事说出去。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本是为炼瑶积德的好事，巫庆峰不想最后闹得沸沸扬扬，反而平白让其他人生了意见，给炼瑶带来不痛快。
虽然晚了点，但大院到底还是给炼瑶做了一顿丰盛的生日席。几家坐在一起十几个人，正好坐了两桌。
热热闹闹吃了一顿，等大家都各自回家，巫庆峰关了大门，站在檐廊下望着布满星光的夜空，眼中晦涩难明。
如此美丽的景色，此刻又有几个人有心情欣赏？更不会知道，也许过了今晚，人类就要进入一个炼狱般的黑暗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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