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父亲虽然是模糊的，但永远是温暖而亲近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父亲的下落，希望能够找回童年中父亲的样貌，找回对父亲的寄托，找回一个家。
而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的心砰砰直跳。
他走上前，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他渐渐能够看清那个人的模样，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亲人，有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眉目，一模一样褐色的眼眸……
燕扬还未看清，便听到耳畔一声刺耳的尖啸，一只长箭贯穿了身前男人的胸膛。男人沉重的身体随之倒下，血流了满地，燕扬扑上去，男人却消失在他的臂弯里。
“——父亲！”
猛然间电闪雷鸣，惊雷闪电将天空撕开一道惨白的口子，莫名的恨意冲上头顶，愤怒如同业火轰然烧遍了他的胸膛。
他望向城楼之上，只见一人持弓而立，冷冷望向他。悲愤刻骨摧心，他大喝一声提气飞上城楼，拔出陌刀就向那人砍去。刀光落下血光四溅，那人竟然没有躲闪，燕扬尤不解恨，一刀刺进对方胸膛。
那人看着燕扬，愣了一下，顺着他的刀刃倒在血泊中。
冲天的血气扑面而来，这血味带着一股怪异的戾气，激得燕扬胸口天翻地覆，耳边隆隆作响。他骤然被狂怒摧毁了神志，目光里除了仇与恶凝聚而成的血色再无其他。
他忽然不再是他，而是一只浑身浴血、手持着锋利长刀的魔，来自修罗地狱，携裹着一身罪恶与嗔怒。他誓要斩尽这世间欺他辱他之人，恨他憎他之人，报至亲之仇，负情之怨！他要让这世间为他血偿！
突然又是滚滚雷音，雷光照亮了他扭曲的脸，更照亮了他身下血肉模糊的身体。
他瞪着面前破碎的人，恨得伸出手一寸寸捏碎对方的喉骨，断骨咯咯作响，鲜血从那人口中溢出。那人却一动不动，静静看他，在濒临死亡的窒息中轻轻叫了一声。
“……燕……扬。”
燕扬？是谁……
“燕扬……你清醒一点，燕扬！”
声音从天边传来，他头痛欲裂，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拨开他沉重的眼皮，这道白光仿佛一柄利刃刺进脑中，让他惊呼着睁开眼。
头顶是青灰色的床帐，眼前是秦封的脸，但却似梦似幻。
秦封担忧地望着他，苍白着脸，唇角有一点斑驳的血迹。
“你醒了吗？你……放手。”
燕扬茫然地松开攥紧秦封手腕的手，缓缓将手抬在眼前，看到自己的手染满血。
殷红的血和刚刚的幻象交织在一起，似乎预示着眼前还是一场梦魇。那把白光化作的利剑又一次刺进脑海，他抱住头痛声大叫，在床榻上不停地翻滚。耳畔有锁链的声音，眼前有刺目的针芒，被男人折磨羞辱的记忆倒流在眼前，而他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他脱力地倒在床上，在混沌中一遍遍地质问自己，直到被黑暗所吞噬。
再醒来时燕扬浑身剧痛，从足到手，从皮肉到骨骼，无一不疼。他咬着牙睁开眼，看到自己身上缠裹着厚厚的一层雪白绷带，手脚却被锁在床上。秦封站在窗边，见他醒了朝他走来。
秦封坐在榻边，将他手脚的锁链解了。窗外晨光明媚，秦封逆着光，表情被晕得极淡，对他说话时语气也是淡淡的。
“大夫怕你昏睡时伤了自己才锁上的，你清醒时就不用铐着这些了。”
秦封低头帮他解开锁链，金属的声音哗哗作响，而秦封的声音一如往常般平静。
“你往后知道痛了，自己需得多注意。”
没有丝毫对他醒来的宽慰和关心。
燕扬疼得厉害，可见到秦封的这一瞬，心却比身上的伤更痛，从眼角划过一道咸涩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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