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么？呵，为我这种人，不值得。”
“师父如果真的不愿意给他回应，就不要再给他期待了。燕扬的心思师父明明再清楚不过，何必再去伤害他。”
秦封闻言闭了闭眼，倒回在倚靠的软枕上，他似乎认同了燕心的话，心思有些动摇，轻轻点头。
“你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坐坐。”
燕心想要对秦封说的话已经说出口，便不再劝，悄声离开。
又过了数日，在六哥和燕心的照料下燕扬已经能够下地走动，虽然外伤看似好了，但内伤难以痊愈，因而精神不济，起身一会儿便会疲惫。深夜咳嗽的时候偶尔还是会咳出血沫，为了不让燕心担心他总是自己悄悄处理。
每每看到那些从胃中呕出的血，燕扬总有种生命在加快流逝的错觉，他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心脏位置，掌心的律动规律而沉稳，似乎并没有什么可值得担忧的。
然而躺回到床上，却整夜整夜的无眠。
次日燕心煮了甜粥给燕扬尝，燕扬记得燕心一向不擅厨艺，这次端来的粥却柔滑细腻，香甜可口，让他有些惊讶。
“阿姊的厨艺什么时候这么好啦，是不是到谁家偷师去了。”
“是六哥今早教我煮给你的。”
燕扬会心一笑，对一旁的六哥打趣道，“六哥把传家的手艺都交给阿姊了，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六哥挠了挠头发，面红耳赤，“我……我怎么可能。”
燕心脸颊微红，忙叫燕扬别乱讲。一旁苗苗趴在燕扬膝盖上，她身体里的毒已经清除，脸上恢复了血色，细嫩的小脸蛋儿嫩得能掐出水来，亮晶晶的眼睛瞧着燕扬手里的碗，舔了舔粉嘟嘟的小嘴巴嚷嚷道。
“苗苗……呜……苗苗也要。”
燕心将女儿抱起来，“小馋猫，刚刚不是吃过了吗？再吃要变成小肥猪咯。”
秦封来的时候房间内四口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一派温馨景象。而他站在门口实在显得有些突兀了，燕心和六哥见到他来，一个拉过孩子问好、一个手忙脚乱将他请进，而燕扬面上的笑瞬间褪去，把目光投向别处。
秦封坐在大家对面，接过六哥递来的热茶。
“燕扬身体怎么样了？”
燕扬不答话，六哥只好接茬。
“好多了，就是身子亏得厉害，还需要静养几日。将军和小燕先聊着，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燕心和六哥怕气氛尴尬，领着孩子一起告退。待两人走了，秦封从怀中拿出件东西给燕扬看。燕扬扫了一眼，脸色更差，冷冷讽刺秦封。
“你嫌那日打得不够痛快，再叫人把我抓起来吊着给你打就是了，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原来秦封手中的正是那只烈风令牌。
秦封预料到燕扬的反应，平静道，“我知道你并不是主动去找恶人的。那个唐一计划周密，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我会追查到底。对于你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后武王城内不会再有人提起，我希望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秦封说着，将那木质的令牌丢进火盆里，火舌顷刻把令牌吞噬，不一会儿将它烧成了灰烬。
燕扬眼看着令牌一点点消失，火光映在他清澈的眼中，却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晦暗。他忽然扭过头看向秦封，十来日未见，秦封似乎也消瘦了许多，但他现在根本无心过问。
“我不让你失望？那你呢？你从来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要训要罚不由分说抬手就打，你要我不让你失望，你有给过我希望吗？”
“这件事是我没有做到两全，如果你想要什么补偿，可以和我提出。”
“什么补偿？我说的不是这个！”
秦封的回答让燕扬怒火中烧，秦封分明知道自己是在向他索求什么。
从来秦封都是占有主动的那一方，永远控制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和温度，哪怕他们日夜相处，也可以在秦封需要的时候如陌生人般疏离。虽然在情事中他们彼此相拥，秦封也会偶尔温柔，给他一种被疼惜和温暖的错觉，但在人前他们仍是将军与下属，甚至更像是主人与仆犬，他只配在低处仰望，听从秦封的支配。
这完完全全不是燕扬想要的。
燕扬的身体沉重极了，他感到从伤口深处传来的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抗议。十八岁后，他身上所有的伤痕都是为了秦封，或为他上阵杀敌，或为他冲锋举旗，有些伤甚至让燕扬与死亡擦肩而过，但却从未像这一次一样令他难以忍受。
这是秦封一杖一杖，不曾假手别人，亲自打在他身上的。
如何让他不心寒？
满腹委屈化作喉咙里的一块石，紧紧堵住柔软的**，抗争从缝隙中挤出，喉管涩到极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榨取他的力气。
“你要我做的事，我从来舍了这条命也要做到。可你却不肯信我，因为你说要对整个帮会负责；你明知真相却要罚我，因为你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好，我燕扬认了，跟了你是我活该。阿姊每天都让我不要怨你，让我理解你的难处，可是如果你肯和我好好解释，哪怕你有那么一丁点儿在意我的感受，我也不会现在像个娘们儿一为你思来想去。”
“所以如果你想要的只是同情……”
“去他妈的同情！秦封，我是个人。”燕扬猛地起身抓住秦封的衣领，声嘶力竭怒吼，“我有血有肉，是活生生的，不是你随便一把召之即来的武器！”
秦封看着他，无动于衷，像一块捂不化的坚冰。他覆住燕扬的手，一点点掰开他的指节，目光相对，冷漠将一腔炽热瞬间熄灭。
“燕扬，我的身边不需要什么“人”，只需要能兵善战的“武器”。如果这让你感到痛苦，我很抱歉。”
燕扬浑身都在发抖，他竟想象不到秦封竟会说出如此诛心的话来。
如果他是武器，那些炙热的拥抱算作什么？那些缠绵的亲吻又算作什么？秦封抱着他在床榻上翻云覆雨的时候，是不是从来都心中清明，冷眼旁观他的情动，像在看一场笑话？
他不敢去想，一时间眼前炫目，一阵黑一阵白，脑中隆隆作响。他想朝秦封的脸上狠狠砸下一拳，想叫这个虚伪的男人头破血流，露出挫败的表情。可他的手指却在对方的掌握中抖得厉害。
“放开我。”
秦封的手像一只铁铐，丝毫没有松懈。
“放开！”
秦封不肯松手，燕扬拽过对方的手腕张口就咬，青色的血管在齿尖下破开，淌出略显冰冷的腥甜的血。血的味道冲入鼻腔，燕扬呼吸一窒，忽然脚下麻软身子栽倒。
秦封将他揽住，矮身扶住他的上半身，见他双目紧闭，唇角沾着殷红的血，已然昏倒过去。担忧的神情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出现在男人的脸上，秦封默念着燕扬的名字，飞快地抱起燕扬，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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