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知与没反驳，只是弯下腰抓着他的肩膀和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刚刚吼那几句似乎耗尽了诗年的力气，他没有反抗游知与，像个傀儡般任由他摆弄。
“诗年，你要明白，结果不能代表一切，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要看运气的。”
“我不明白！结果不能代表一切，但现在是结果宣判了我。”
“宣判你？你的人生就这么一次考试吗？除了这次考试，你的人生就没有别的意义了吗？”
诗年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混合着他刚哭过的眼睛，看上去倒像是对自己的嘲讽，又或许是对所谓命运的无奈的屈服。他突然像极了一个古代屡战屡败的将领，面对着强大而无法战胜的对手，最终选择了屈辱地降敌。
他投降了。
游知与一看他这毫无斗志的样子，火气一下子冲上头顶，抓住他肩膀的手无意间加大了力度，疼得诗年皱起眉头，直视着他。
“诗年！你不要这样！难道考上了就证明你很厉害没考上就什么都不是吗？你学过的那些东西它就是你的你懂吗？”游知与依旧用力撑住他的身体，尽量让他站着，“诗年，你不能让学校和成绩来定义你，考上的人未必就比你厉害，你得明白这件事。”
“你得明白这个，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学会那些东西的时候，你就赢了，你没输过，知道吗？”
诗年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好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我今晚就回去吧，我该回去准备调剂。”从学校到酒店这一路上，诗年似乎冷静了不少，一进到房间就来了句淡定得不像他的话。
“你是得准备调剂，但是调剂系统还没开，我不会让你这个样子回去，你缓两天再说。”
“我没事，真的。”
游知与让他在床上坐下，倒了杯热水给他：“你有事没事我看不出来吗？”
诗年接过水，换了个话题：“你跟诗华说一声吧，我答应她的，一有消息就跟她说，其他人我回去再慢慢说吧。”
游知与满是狐疑地看了诗年几眼，才掏出手机：“那我跟她说两句，你好好的，别给我出幺蛾子啊！”
诗年点点头，游知与这才放心去给诗华发消息。
对诗年和游知与的消息，诗华向来秒回，即使是在上课，也要偷偷摸摸地交流。这次也不例外，对这个堪称五雷轰顶的消息，诗华迅速回了三个极能代表她心情的感叹号。
游知与看到那三个感叹号，心里苦笑一声，心想这也太生动传神了，他当时听到陈老师说结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
大概过了半分钟，诗华才发出正经消息来：到底什么情况？
诗年倒是跟诗华心有灵犀，突然想起什么大事似的一惊：“刚刚应该问陈老师我复试的具体分数的。”
“笔试138，英语面试14，专业面试80.”游知与不疾不徐地报出了诗年的各项成绩。
“232.”诗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保持这么清醒的头脑计算出总分来，他只是在想，他应该拿到250以上的。接着，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别人都很厉害吧。”
“你又来了。刚刚是谁说的道理都懂？”
“好吧，我也很厉害，那我的问题出在哪里？笔试太差了？英语面试太差了？专业面试没答好？或许我应该这么想，去年没能进复试，今年进了，这也算是进步吧。”
“诗年，你没必要这么强行安慰自己，你什么样，自己应该最清楚，你要是看不清自己，又怎么能看得清这个世界呢？”
“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像你这么强大，从小到大，我的优秀都是靠成绩支撑起来的，没有了成绩来证明，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优秀。”
“那我告诉你，进复试的十个人里，或许没有一个能像你一样，高一就随口朗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即使是考上的那五个人，也未必如你一般热爱文学，能把文学当做毕生的事业。我读着研，所以在这件事上我有发言权，很多研究生读书只是为了找工作，只是为了文凭好看，甚至只是为了晚工作几年。可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来考研，是因为热爱，是因为你愿意一头扎进书堆里过一生。你跟他们的不同，就是你最优秀的地方，没有能够选到真正热爱这个专业的学生，是他们的遗憾。上不上N大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必为了这个难过，你应该感到骄傲，当你以后回忆往事，还可以说年少时，自己曾为想要的生活，做过一次困兽之斗。”
诗年本来打定主意不哭的，可游知与几句话又把他眼泪催出来了，搞得他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诗年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把游知与拥了个满怀：“我明白。”
游知与拍着他的背：“如果你现在不哭，就很像海明威笔下的人物。”
诗年突然带泪笑出声来，又推开了游知与：“去他妈的海明威，我喜欢菲茨杰拉德。”
是啊，我喜欢菲茨杰拉德。
诗华原本说下午要过来陪诗年一会的，被游知与严词拒绝了。他带着诗年去办公楼打印考研初试成绩单和盖章，看到时候调剂能不能用上。傍晚，两人在学校附近随便吃了点，反正诗年也没什么吃饭的心情。倒是吃饭时游知与突发奇想，要带诗年看看北京，便在最近的一个公交站牌等着，上了一辆还有空座位的公交，一路看六点多就已黑下来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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