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夫继续道:“就带去给外公外婆见一见,在其他人面前说是好朋友就行了。”
游知与收到这消息的时候,正跟陈丝泉在家里等着游克达回来接他们出去吃饭。
“儿媳妇说要带我去他外婆家过年。”
陈丝泉每次都被他逗得哭笑不得:“你怎么这样叫年年?让你去就去吧。”
“去的话要十多天才能回来。”
“你越长越小了?刚上大学的时候,一去几个月,头都不回,现在十多天还要说出来,丢不丢人?”
“丢人就丢人吧。”游知与以屁股为原点,把身体转了九十度,脚往沙发一头一搭,头直接枕到了陈丝泉腿上,“那我跟儿媳妇去咯?”
陈丝泉也不说他,摸了两下他的头发:“去吧,见到老人要有礼貌有耐心,不许发脾气,不准骂年年,听到没有?”
“知道了,他怎么像你亲儿子?”
“他是亲儿子,那你是什么?儿媳妇么?”
游知与和陈丝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知何时游克达就回来了,一看到游知与这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像个孩子一样坐没坐相,当即训斥了一句:“像什么样子?!坐好!”
游知与一个激灵,立马又以屁股为原点转了回来,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等到他看见游克达那张脸,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游克达从来没骂过他,或许小时候有,但是他忘记了,后来父子俩一起过,游克达就事事依着他,不敢打不敢骂。游知与最开始听到同学说考试没考好会被爸爸妈妈骂的时候心里会滋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到后来,这种情绪逐渐扭曲成纯粹的嘲讽,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妈死了,而他爸从来不骂他。
直到刚刚,他听到那一声训斥,心里生出一种带着一丝害怕的喜悦,他才明白,他等着游克达来骂他等很久了。
“还傻笑呢!被骂了这么开心?”陈丝泉站起来,摸了摸他干爽的头发。
游知与“蹭”地站起来,让头发躲过陈丝泉的蹂躏:“对啊,走吧。”
诗年的外婆家是真正的乡村,一大栋四层楼房,可容纳这二十几口人的一大家子,屋前屋后各有一个院落,种着花草,还有几只鸡到处神气地抖着鸡毛,嘴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比人还精神许多,在楼上的房间朝窗外望去可以看到切割得整整齐齐的农田,这些对于游知与来说,全都是新鲜而美丽的风景。
诗年的外公外婆同年,都是七十来岁的老人,外婆脸上满是皱纹,却仍然笑呵呵的,一头银发梳到脑后扎成发髻,穿一件深蓝色棉袍,往沙发上一坐,精神抖擞,外公的皱纹则没有这么多,只是头发掉得稀稀疏疏的,正戴着老花镜对电视里的戏曲入迷,说入迷还客气了些,应当说神情呆滞。
“外婆,”诗年一看外公的样子,干脆不叫他了,“这是我,是我喜欢的人。”
游知与此前几乎没有与老人接触的经历,心里七上八下的,只能僵硬地微笑着。外婆笑眯眯地望向他,缓缓抬手。游知与一看,心想老人估计是要摸摸头之类的,赶紧到她面前半蹲了下来,放轻声音,温温地喊了一声:“外婆。”
外婆看着很是欢喜,依旧向上抬手。诗年在游知与耳边低语了一句:“外婆手不好。”
游知与一听,立马顺势跪了下来,不料用力过猛,膝盖磕在地板上,着实疼得厉害,还不能表现出来,依然规规矩矩地笑着。
外婆果然摸了摸他的头,也算对得起这一跪了:“叫什么名字?”外婆说话慢条斯理的,这习惯没遗传给罗大夫,倒隔代传给了诗年。
“游知与,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的知与。”游知与回答,声音依旧温和而克制。
“很好。”外婆抓着游知与的手拍了两下,游知与感觉到她的手又暖又干,手背像是失去了水分般干瘪着,青筋突出,还稀稀疏疏地布着几处老人斑。他的心里溢满了陌生的温暖,抬起头正看见外婆转向诗年,慢吞吞却无比肯定地吐出几个字:“这是你爱人。”
“是,是我爱人。”
“他外公,你看看。”
“哦。”外公迟钝地转过头来,呆呆看了游知与好一会儿,像是第一次上台演出的小朋友忘记了动作一般,好在这个老小孩还能记起是咋排练的,手微微颤抖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拿着,要好好的。”
“谢谢外公。”游知与接过红包,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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