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想太多。”游知与在诗年耳边低语了一句。
诗年摆出一个僵硬得令游知与打冷战的笑容：“我觉得看到的已经够复杂了，还需要想么？”
“大人明鉴！这不能怪我啊！”
“我没有怪你啦，反正你就是这种拈花惹草的本性嘛，以前就天天送路漫回家，现在又请学弟学妹吃饭，博爱啊！”
“大人饶命！”
“你的命不是早就给我了么？还打算要回去？” 诗年还能开玩笑，显然没生气。
游知与笑开了花：“不要，全给你。”
这一期的读书沙龙是宣传部办，由易亦主持，主题是纪实文学。他们选了一个公园，省去了上次编辑部那些乱七八糟的活动，就让大家在草地上围圈坐着，各自发言。
诗年此前对这方面涉及极少，前一周因为审稿压根没时间看书，最重要的是昨天晚上他和游知与就在东旭楼上房里折腾了一晚，都没睡饱就被闹钟闹醒，紧赶慢赶地到沙龙地点。此刻温柔的阳光轻轻洒在他脸上，晒得人恹恹欲睡。
诗年挨着游知与坐着，不停地打呵欠，混沌中只听到什么“文学性”、“新闻性”这些被重复了好几遍的关键词，心里头不住给易亦道歉，发誓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看书。
就这么枯坐了两个多小时，诗年都快灵魂出窍了，活动才结束。游知与看他一脸疲倦，有点后悔昨天晚上太过火了，他这段时间够累的了，又是上课又是审稿，还天天被自己拖去夜跑，整个人转得像个陀螺。要不是这里人多，他就直接把诗年打横抱走了。
“想回学校还是去东旭？正好我们的房还没退。”游知与手搭在诗年肩上，两个人自顾自地朝前走，也不在意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东旭吧，我想和你一起睡。”
“那中午就乖乖睡觉吧，累坏了。”
大学里有一门课叫就业与创业指导，诗年刚来学校时便听游知与提起过。这门课一般是整个学院一起上，由学院的老师讲解，每年只上几周，一周一次，却要连上四年，是所有的课里最令人费解的安排。当然，老师还是能讲得头头是道：“这都是为了让同学们尽快形成良好的就业意识，每年都上几节大家就不容易忘记了。”
学期第八周，诗年终于上了第一节就业与创业指导，他们学院由学工组的黄老师来上。如游知与所言，超过一半的人在低头玩手机，诗年以自己形成多年的好学生品行听了半节课，眼皮不住打架。其实他前一晚睡得很好，只是这课实在太无聊了，黄老师又是出了名的啰嗦，一句话重复好几遍，想不困都不行。
黄老师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上课情况，也没有强迫学生们听课，只自顾自地把课讲完。说实在的，让一群刚进大学新鲜感还没过去的崽子形成所谓的就业意识也太困难了些。
周五上社工导论时，多话精万清跟周老师说他们上就业指导了，周老师年轻，平时对学生关注得多，也愿意和学生聊天，一听万清说起这个，当即把书合上，也不打算讲课了，张嘴便问：“你们觉得这门课怎么样？”
大一的小鲜肉们不像大二大三的老油条，还没摸清各个老师的脾性，当然也不敢在老师面前说某门课很无聊，因此大部分人都保持了沉默，只有一个很乖的女生小声说：“还行吧。”
“你们觉得还行？”周老师皱了下眉头，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你们的学长学姐都说很无聊啵，现在黄老师讲课有趣了？”
大家没想到周老师这么直接，一下都噤了声，好在有万清的地方还不至于冷场：“老师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们呢？”
“我不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吗？”周老师边说边拿了根粉笔在手上玩，“其实这门课，我也想不清楚有什么必要，虽然说至少有一半同学是毕业后要就业的，但是到了真正要就业的时候，你们就会发现，那门课上学的东西基本用不上。”
这个南方城市的深秋，大部分人都还穿着短袖，只有一些怕冷的女生穿了长袖，窗外阳光正灿烂，而隔壁教室的女老师正声音尖利地读着新闻的定义。下课后，诗年经过那个教室时往里瞟了一眼，看到一个学生的桌上放着一本没有翻开的教材，封面上赫然是“新闻学概论”五个大字。
几年后，当诗年每每以为此生就要湮于尘世凡俗从此再无鲜衣怒马时，总会想起这一天的情景，想起周老师的那句话：“全校的学生都上就业指导课，但是能找到喜欢的工作的，屈指可数。”他甚至能记得周老师脸上淡然的表情，仿佛一眼便看穿了这些胸怀大志自比鸿鹄却终究要归于平凡的燕雀们，也能记得他当时根本不愿意去接受这句话的心情。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十二月初的读书沙龙是秘书部负责，但秘书部部长韦杭早就机智地意识到那时候会忙到脚不沾地，于是纪实文学的读书沙龙结束没几天，他们就立刻讨论起下一期的沙龙策划来。
在四个部门里，秘书部的文学功底算垫底，三个干部没有一个是文学专业，也谈不上什么文学天赋，韦杭正努力地从部门的新人里挖掘一两颗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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