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禅醒来的时候，还没睁眼就听到两个人在争论什么。
触手可及的是柔软丝滑的布料，也许是丝绸。
鼻端还有丝丝香气，不远的檀香炉散着静心凝神的味道。
身下是轱辘压动石板路的脆响，还有车身在轻微的颠簸。
这是在车上，要去哪里？
一切都开始清晰起来，包括车内繁藻粉饰，包括车外人的对话。
“这个废物，师姐还要护着他吗？”
“别拿语言挤兑我，交给你，难道你就会杀了他吗？”林月然对林霸的性格也非常了解，知道他也就是这么一说，无故杀人这种事，他不会做。
“我虽然不会杀死他，但是大概会随便找一个土坑，往里一撂，让他自生自灭！”
“这次本来以此人资质最佳，谁料最后居然发生这般大事，真想不到，到底是谁，一击出手，就把他伤成这样。”师姐端坐车前锦墩之上，皱眉不语，她虽然知道陈禅已经醒来，但是却毫不的在意，他不会和自己有任何交集。
“这简直就是诬陷我，我怎么会如此下作，那些乡野村夫居然说我为了报复，就把他打成这样。”林霸一脸苦逼，气愤，无论从手段还是从动机来看，自己还真的百口莫辩，这才是最要命的。
“师姑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手段，再加上收了小村百年的供奉积蓄，居然心软，口称要把这小子当成证据，把带他回部落，顺便查出实情，听到了没有，师姐，师姑说的是顺便查出实情，那么主要的，还是要把他带到部落里，让他成为部落的人，这算不算收人贿赂。”
“别瞎说，部落收钱，顶多算是村落的孝敬，这是历来的规矩，跟贿赂搭不上边，不过，这个小村却也因祸得福，本来要行什一令，十人中抽一人杀掉，以惩罚他们对部落不敬之意，他们居然因为这件事免了，还趁机在部落的名额里面多塞了一个废物！”林月然对于废物两个字完全无感，只是在陈述一个实情，从没想到这个称呼是在骂人。
“那师姐说，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林霸问的自然是没有奉行“什一杀人令”这件事。
“我不知道！”林月然眼角透出一丝茫然，是啊，杀人或者是避免杀人，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部落里面没有这样的定性。
“师姐既然有好生之德，那么我问你，师姐，你相不相信，人不是我打伤的。”
“我都无法做到一击将人重伤成这种程度，你不能。”
“那族长垂询的时候，我也不需要师姐美言，你只要原话去说，不要让我受了不白之冤。”
“你居然还担心这种事，族长的境界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
“境界没问题，我只担心族长的心思无法揣测。再说这件事我想你做个见证，被人泼一头粪的感觉，非常不好！”
陈禅听明白后，才知道原来里面有这么多道道，自己居然差一点就连累全村被屠杀，想起老村长也被人吊着毒打，陈禅知道这些人并非在危言耸听。
陈禅坐起身，眯起眼睛，打量着帘子外林月然窈窕的身姿，看着她清高孤直的身材，听着她如雏莺软濡的声音，不由怔怔，这些人在自己的梦想中，都是神仙一样的存在，但是他们谈论起杀人放火的时候，同样是不染烟尘气，无一不是吃饭喝水一样随意，对他们而言，杀人便是修行。
或许，外面的世界真的是这样残酷，一语不合，便要生死相向，屠人全家。
“呦，你醒了，你牛逼啊！”林霸看到陈禅坐在床榻后，一愣，直接伸手捏住陈禅的脸肉。
“你再动我一下，我立即自杀！”既然自认必死，陈禅语气生硬，目光粗糙，却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的决心。
既然无法对别人狠，那么我就对自己狠一点吧。
陈禅已经知道，他们最想知道的无非就是到底是谁把自己伤的这么厉害，他们只需要自己说出一个名字，至于那个名字主人的死活，根本没人关心。
他们所需要的就是一个交代。
这就是他们这些权势人物的游戏吧，只要遵循其中的游戏规则，那么，大概，我可能还有生路。
陈禅已经清楚，这一路必然是赴汤蹈火，刀山火海的局面。
他们那么想知道，到底是谁把自己伤成这样的，在他们眼中，自己一定会欣然的说出，然后接受随后的处罚，但是自己偏偏不说。
果然。
“到底是谁把你伤这么重的？”林月然语气微微带点歉意。
“我也不知道，当时天色太黑了，看不清。你们想要怎么处理我？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想必自生自灭就是最好的结果吧。”
“我们这次出行经过会被写成报告递交上去，具体怎么处理，还是要看长老会的综合意见。不过，你大概会加入我们部落，成为一名普通的外门弟子，有人已经出手帮你了！”
这样的结局，陈禅相信眼前这个如同人间谪仙的女子不会骗自己，只是，难道不是人道灭亡吗，居然会成为外门弟子，而不是普通的执役弟子，或者阶下囚。
这样，算不算得上是造化，预想中的悲惨命运居然只是和风细雨，陈禅有些愣怔，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林月然口中帮自己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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