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摇曳的烛光。窗外,依稀可以听到雨声。
睁开眼睛的她猛的坐了起来——
昏倒前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葡萄架后的对话如同利刃一般直插她的心脏,她知道是那个女人害死了她的孩子,她想上前掐死她,可是,上一世‘报仇需冷静’的观念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她脑海里,她消解不了,最终只能力竭昏倒。
残酷的记忆使她恨的不行,挣扎着要找那女人算账,一只冷凉的手紧紧的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做什么?”
是他的声音。
她抬眼看他,他的神色严肃无比,在她回答他的话前又开口道:“出去走走竟然还能昏倒,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放心撇下你独自去忙?……不如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散散心,等心情好了身体也好了,再一起回来。”
这个决定使他做了很大的牺牲。
向老太爷说出决定的时候,老太爷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沉迷女色。
因他坚持,老爷子拿着拐杖对着他肩膀戳了好多下,可是,他还是坚持,老爷子无奈,只得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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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把自己费心争取来的自由告诉她,希望她能因此开心。
可没想到,她竟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哑着声音,眼中溢满了泪水,带着无边的恨意道:“我找到杀死尘儿的凶手了,是奶娘,是奶娘做的,我要她死,要她为尘儿偿命——”
“你是不是傻了?”
他不无疑惑的看着她,皱眉道:“你因身体虚而昏倒在西院的葡萄架下,奶娘路过那里把你救了回来……你怎么说是她害了尘儿?”
“就是她,”她死命的抓住他的手,哽咽着道:“她生了病,没告诉咱们,尘儿吃了她的奶水才……巧儿,巧儿知道这些,你把巧儿叫来,我让她亲自给你说。”
“……好。”
他派人叫来了巧儿,恨乌及乌,看到巧儿的时候,她的牙齿咬的紧紧的,许是因为太过悲恸,最后只憋出了这么几个字,“……你自己说吧!”
巧儿一脸郁闷,“说……说什么?”
“那个奶娘,那个你向少公子推荐的奶娘……”她很努力的要稳住呼吸稳住情绪,要为自己的骨肉讨个公道,可是,实在是太悲恸了啊,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情绪波动很大。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拼了全身的力气却只说出这一句话。
巧儿眨巴眨巴眼睛,随即作出恍然大悟状,“是了,多谢少夫人提醒,我确实有件奶娘的事要向少公子和少夫人说……”
说到这里,沉吟了下,有些歉然的道:“小公子没了,姑妈也很伤心。但是,日子还要过下去,她想离开府,另找一家奶娘的活……我本来劝她等少公子少夫人悲伤劲儿过了再说的,可是,她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我姑父又是个嗜赌如命的人,她要是不找活干,一家子人只怕都要饿死,所以,所以……”
“不行。”
她赤红着眼睛要下床,却被他紧紧的拉住。
见她这么激动,许是怕她再出意外,便道:“这事我来解决,你不要再操心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养好身子,然后跟着我出去走走散散心,把不开心的事情都忘掉……至于别的,都不要考虑,我可以处理好,放心。”
“那个奶年……真的是害死尘儿的元凶。”她弱弱的挣扎着,试图把自己的意思表达的再明显些。
却听他在耳畔道:“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他这么说,她以为他真的洞悉了一切,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安抚她躺下后,他叫出了忐忑不安的巧儿。
半个月后,她的身子已经无恙,只是精神略差。
为了帮她排解苦闷,他放下手头所有的事,带着她出了府,前往城南的普陀山游玩。
一路上,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她,虽然她因为病痛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都没有嫌弃她。
途中遇到很多别府出游的女眷,也遇到很多模样俏丽的穷苦少女,他的视线却始终在她身上。
“等你精神完全好起来,孩子还会再有的……莣儿,我们下一个孩子不需要太优秀,不需要太漂亮,只要他她健健康康的活着,我就很知足了。我不需要他她比别人家的孩子优秀,只要他三观端正品行高洁,我愿意看着他们平庸下去——”
“可是,人活在世上,都是有野心的啊!”
她靠在他怀里,枯白的嘴唇勾起一个弧度,“万一他们将来的性格和你希望的不一样,你不会觉得失望吗?”
“只要他们活着,别的都好说。”
他也是怕了。
悟尘那样好看的孩子,集钟灵秀气于一身却无福消受……那样的完美算什么呢?给人没带来多久的喜悦,就留下无尽的遗憾和哀伤离开了!
如果真的有前世今生一说,悟尘那孩子,就是他们为人父母的债,他来尘世走这一遭,就是让他们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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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陀山上有个寺庙,每日善男信女有许多。
大家沿着台阶上去,拜佛求愿后,吃些茶,然后再顺着台阶下来。
他们也不例外。
上山的时候,她因为大病初愈,所以爬的很是艰难。
一次次弯下腰喘气,他都不无关切的在她身旁照顾她,为她打气。漫长的山路,他始终拉着她的手,虽然久未运动的他也累的满身是汗,还是尽最大的力量带着她走向传闻可以得到神的祝福的所在。
早上开始往山上上,太阳落山时,才爬了上去。
那个时候,香客已经陆陆续续的朝山下下了。
爬上去后,她扶着山门前的大石喘息,眼前还有香客从寺内出来,看着他们脸上那心安的神色,觉得这地方的佛,是值得一信的。
她一直抱着这样乐观的期盼,直到那个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虽然衣裳破旧了些,发饰普通了些,整个人较之前瘦了许多,但是,她还是认出了她——是奶娘,是那个害死她儿子的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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