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掖庭·金华殿
刘胜不小了, 早搬出母亲的寝宫, 住到京城北的中山王官邸独立生活。不过, 看在哭天抹泪的贾夫人份上, 天子额外加恩, 特准刘胜暂留金华殿养伤,等伤势好转之后再行出宫。
金华殿内, 气氛凝重。
宫娥内侍踮着脚尖往来奔忙,人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伺候,唯恐一不小心撞上枪口。即便这样, 贾夫人还怕宦官侍女不够细致,亲自守在小儿子床边擦汗递水、嘘寒问暖。刘胜则躺在床上, 哼哼嗤嗤不停。
如果放在以前, 看到弟弟如此软趴趴,刘彭祖必定会端出长兄的架子教训弟弟一番。可这回, 连素来挑剔的刘彭祖都不言语了——腿骨骨裂,肋骨断掉三根,伤势……
黄昏时,刘胜哼哼唧唧的诉苦声在听到外面传报‘皇帝驾临’时, 及时地转成‘坚韧不拔’的隐忍——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因一点点小伤就有损威仪呢?
“阿胜……”皇帝站在床头, 弯腰摸摸儿子的头,赞赏有加:“临危而不乱, 真……吾子也!”
“赖父皇之……教诲……”刘胜顺水推舟地给父皇送上一顶高帽。
天子听了心里舒坦, 对儿子越发和蔼可亲;转过头, 又问起平度公主的情况。
“陛下,平度……病……病弱……”贾夫人从出事到现在,眼泪就没断过;此时捏着块半湿的手绢,想说,却语不能成句——她是实在被吓到了。
只要一想到当时的险境,只要一想到她的一双儿女曾险遭不测,贾夫人就浑身颤抖到几乎站不住身子。仅仅是因长子刘彭祖从旁搀扶,做母亲的现在才能勉强立稳。
刘彭祖没法子,只得代替母亲向父皇介绍妹妹的情况:‘平度公主虽然没受伤,但因惊吓过度,回到金华殿就发烧了。一个时辰前喝了太医给开的安神药,一直昏睡到现在。大体上,妹妹的情况还好。’
刘启皇帝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不大重视女儿,也不大有时间照看她们,但也不希望女儿有事。再说了,这几年和平度接触比较多;对这个纯纯的女儿,皇帝陛下颇具好感。
见天子要起驾离开,贾夫人突然甩开长子,快行几步走到皇帝面前,‘扑通’就跪下了:“陛下……”
“爱……卿?”天子沉了声音,深深注视着这个相伴多年的宠姬,一字一顿地问:“爱卿将……何为?”
是的,她不该直接出面。
她是父妾,刘彻是其她姬妾生的孩子。这样的关系,本就敏感!
近几年王夫人后来者居上,隐隐有后宫第一‘夫人’之实。胶东王刘彻虽不是王夫人所生,但王美人和王夫人是同母姐妹,和亲生差不了多少。
天子看重刘彻,否则,不会早早封王,也不会允许薄皇后将刘彻带入中宫抚养。
……
‘可……难道阿胜就白受伤了?平度就白遭这份罪了?儿女是心头肉啊!无论少了哪一个,都是生不如死……’抬头仰望高高在上的帝王,她的君主,贾夫人泪眼迷离,欲言又止:“陛下,阿胜与平度亦为陛下骨血呀……陛下!”
看着伺奉自己多年的宠妾,自己三个儿女的生母,如今花容惨淡惊恐欲绝的怯弱摸样,皇帝就是铁打的心肠,这一刻也化了。
旋即又想起长乐宫中昏迷的侄女,痛不欲生的姐姐,急怒交加的母后,手忙脚乱的弟弟,天子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刘彻……逆子!”
“当……重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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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城·长信宫
不大的精美宫室,难得被挤到满满当当。
原该在床前服侍的吴女等人,此时反而远远跪在宫室一角。吴女的脸色很差,她已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一直高度紧张;直到半个时辰前小主人醒来一次,才松懈些下来。
雕着朱雀和龙虎花纹的黄花梨木大床上,阿娇裹在绣满折枝石榴和金丝双鲤鱼的红绫锦被中,看十分安静。窦太后由侍女撑扶着依在床头,手掌抚向孙女的额头和面颊,一遍又一遍。老祖母现在面沉如水,一语不发。
熟知皇太后脾气的人都知道,窦太后表现得越是平静,就表示她老人家的愤怒指数越高。做儿子的自然熟悉母亲的性情;所以,皇帝和梁王相视一眼,不由自主地都动了动身子。
无意识的动作,效果很——搞笑。
这儿是馆陶翁主陈娇的卧房。空间不大,却玲珑舒适。布置上着重强调女孩柔嫩可爱的风格。所有家具陈设都是按娇娇翁主的身高量身定制的。
皇帝兄弟都是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气质轩昂;如今缩手缩脚地坐在儿童尺寸的方案两侧,和环境对比着看来委实有几分滑稽;再做出这么个动作,就愈加好笑了。
鲁女跪在吴女官的身后看到了,垂首偷偷捂了嘴,闷闷地窃笑。
吴女听到了,伸腿向后面一踢,以示警告。
鲁女赶紧跪好,低头装乖。
天子坐在那里,偷空横了弟弟一眼。
皇帝陛下是后来才知道,阿娇是给梁王弟弟半路‘接’走的。天子对同胞弟弟做事的毛毛糙糙极度不满了:‘就算有要事必须离开,也得找个妥当人照顾侄女啊!瞧瞧,出事了吧?’
刘武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下意识躲避皇帝兄长谴责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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