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景王妃，再无任何的妾。
萧离声默然，男人沉在暗影里，长久的沉默，暗光把他的轮廓描绘成了一副黑白色的画像，浓墨重彩的黑暗和孤独。
殿中央的瑞兽香炉里有白烟袅袅升起，空气里，氤氲着一股子淡淡的幽香，经久不散。
萧离声望着一副认真的萧景瑟，多有怅然感慨，往日里总是不正经，肆意放荡的公子哥，竟也有了情深不悔的模样。
他昭昭想起自己，几何时，他也曾这般笃定地认为，除了她，这世上，应该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后来……
他和她，没有后来了。
“她有什么好的？”萧离声心头有些哽，喃声道：“京城名媛任你挑选，一个凤红酥，值得你为了她和朕作对吗？”
“她在你眼里一无是处，在我眼里，却是恰到好处。”萧景瑟仰着头，唇边笑意无不温柔，又无辜地摊手道：“皇兄怎么会认为臣弟是在和你作对，你明知道，她是冤枉的。”
萧景瑟自是知道的，萧离声和谢容华利益相互捆绑，扳倒谢容华，对萧离声来说，就是在和他作对。
“你是真的不知还是故意而为之？”萧离声声音低哑，无奈中带了那么一些的阴鸷。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萧景瑟摇头，良善地说：“皇兄的事情，臣弟一向知之甚少，只要皇兄不为难酥酥，臣弟必定安分守己，不问朝堂之事，也免得惹皇兄生气。”
高坐上的男人久久睨着一脸笑意的萧景瑟，有那么一会儿，没有说话。
“小时候，你胆子小，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总是躲在我的身后，到如今，竟为了她，生了忤逆之心。”
男人轻声叹着，似在怀念那个胆小软糯的萧景瑟，小小的他，总是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乖巧听话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很依赖很信任他，除了他，再也不肯和其他人说话。
在那些黑暗无人问津的时光里，他带着他，活在金碧辉煌的皇宫，啃着馒头吃着咸菜，心中也会倍感温暖。
萧景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
听着他的话里有那么多的怅然，萧景瑟默然，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终是也认真了起来：“皇兄多虑了，臣弟一直都是那个跟在你身后，寻求你的庇护的孩子，断然不敢有忤逆之心。”
“若无忤逆之心，你便断了娶凤红酥的心。”萧离声沉声紧逼，颇有些不肯罢休的意思。
萧景瑟的脸色一白，不肯妥协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萧离声的声音低了，状似自言自语一般，轻声喃喃：“阿瑟，皇兄是为你好。”
来了，他的这位皇兄，不管要求他做什么，总是一贯的理由，为他好为他好。
可是，到底怎么为他好了？
“皇叔回朝了，不日摄政王府便会威临长安，大周这江山，怕是要风雨迭起，此番风云，与你无关，皇兄定会为你择一家世清白的淑女，让你远离此间纷争。”
萧离声良言相劝，有那么一种如兄如父的情感。
要是往日，萧景瑟定是会嬉笑应承，可在凤红酥这件事情上，他是不愿意妥协半点的。
心中焦躁，话也就少了一些分寸，他硬声拒绝：“除了凤家嫡女，我谁也不娶，皇兄若是给我指婚，指了谁，我就杀了谁。”
先前他从南诏回来，萧离声便为他指婚过好几次，都被他给拒绝了。
那时候萧离声对他心中有愧，见他不愿，也不逼他。
眼下，怕是难再拒绝。
“阿瑟。”萧离声的声音倏然拔高，冷了好几个度：“且不说凤红酥心机深沉非善类，便是凤家，凤清眠手握边疆三十万大军，一向远离长安，将在外命有所不受，而且，他还是皇叔扶持起来的人。”
“说到底，皇兄还是不信任我。”萧景瑟无不失望。
他知道，萧离声是怕他和凤红酥成婚，和凤家成为了姻亲，凤家的势力便会落到他的手中。
萧离声怕他有了权，撼动他的江山。
萧离声被他这番话说得心头一阵压抑，他无力地解释：“阿瑟，非皇兄不相信你，凤红酥太复杂，非良人。”
“是不是良人，我说了算，便是她把我害苦了，我也心甘情愿。”萧景瑟嘶声切切，眼睛里现出了赤红：“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为什么这么一个心愿，你都不肯成全了我？”
“孽缘！”
萧离声哑了声音，对萧景瑟的执着，多是无奈，他气又气不起来，只能冷声：“她到底给你种了什么魔障，竟让你如此执迷不悟？”
他有心护他周全，让他免于卷入朝堂纷争，可萧景瑟，却是半点都听不进去他的话了。
“阿瑟，生在帝皇家，情之一字便应早早舍了。”他在黑暗中，失神地怔忪：“为情所困者，终究自食恶果。”
自食恶果者，譬如他。
“若真的要这么无情，我宁愿生在百姓家。”萧景瑟声音挑高，气焰高了起来：“我只是想要娶一心仪女子，和你的江山利益毫无关系，你若担心他日我得了凤家的势力，同皇叔为伍，动摇了你的江山，你何不早早杀了皇叔，剥夺了凤家的兵权，一劳永逸。”
这些话，正正是戳中了萧离声的心。
的确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可他，却不能这么做。
男人的嗓音中含了一丝苦楚：“他是十七岁成名，震慑九州的年轻王侯，你以为，我真的能动得了他吗？”
“你如今是大周的天子，有什么不能做的？”
“天子也不能为所欲为！”萧离声蹙眉，有了不耐烦，恨声道：“他手中，有筹码。”
萧景瑟无所畏惧地嘲笑：“我便知道，你不敢动手杀皇叔，不是因为顾念亲情，而是他的手中，有能够动摇大周国本的筹码。”
殿内的气氛愈发压抑，两人之间的对峙无声展开，空气中，紧张的气压，压得萧离声的心头喘不过气来。
萧景瑟不懂他的处境艰难，非但不思帮他，还言语相逼。
句句戳他的心。
见萧离声久久不说话，萧景瑟不愿意多留，丢下一句：“皇兄既然不肯成全我的夙愿，那我便去求皇叔，相信皇叔说的话，皇兄还是要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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