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快点。”
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人焦躁不安的表情，管家无声的叹息，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同一时间，行驶在路灯稀疏的公路上的车灯划出一道流动的线型。
安静的车厢内，司机事不关己的开着车，仿佛只要主人没有下达指令，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受到影响似的。
忽然苍雾影淡淡的开了口：“廉，你回去打篮球吧。”
苍雾廉怔了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他：“哥……”
顿了顿，他低下睫毛：“我……不想打球了。”
苍雾影微微敛眉，声音淡的接近零度的水：“苍雾廉，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你那副对我有所亏欠的表情，无时无刻的都在提醒我，我无法打球这个事实。”
微微握紧手中的拐杖，苍雾影看向窗外，淡淡的说道：“那副表情，我真是厌恶的要命。”
背脊微微僵了一下，苍雾廉抿唇，没有说话，只是手心，握的更紧了。
“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像个傀儡一样的对我言听计从，你的愧疚对我来说，才是最不需要的东西，你明白吗？”
苍雾影转过头仔细的看着身边的少年：“苍雾廉，我救你是因为我们是家人，可是你在做什么？你用你那种无用的愧疚，让我觉得我做了一件多么多余的事情，我不但让自己无法继续比赛了，我甚至让你也放弃了篮球。或许对于你来说，这些年放弃的一切，都是出于对我的歉疚，但对我来说，那就是一种可笑的怜悯和同情。”
就是为了让他能脱离这样的感情，所以他才一直去做一些与他喜好相反的事情。
但没有想到苍雾廉会执拗到这个地步，他心甘情愿的放弃一切，篮球，队友，甚至是会答应去做那些明知道会让自己有危险的事情。
也许她说得对，他们两个太相似了。
在那个时候，明知道那个后果，可是他在救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太多，即使脑袋里有一万种‘不可以’牵绊住脚步，他也能用一个理由去否决所有的一切。
因为对他来说，没有了梦想，可以去寻找新的梦想，可是家人是唯一的。
就像现在，即便无法打篮球，与苍家来说，他有更多要背负的东西，这就是他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所以他也想快点让苍雾廉走出来，他们都应该快点走出来，因为时间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下脚步，他不想让苍雾廉在放弃了这些之后，内心一片荒芜。
“不是的！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苍雾廉难以置信的打断他的话：“我只是……”
他的声线都有些颤抖，那些原本以为不会说出来的话，却不知怎么的，在苍雾影坦白之后，也难以抑制的从心底溢出来：“我只是……无法原谅自己而已……如果那时候的我能更小心一点，更警惕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这样的如果……”
他从来不知道哥哥是这样想的。
这所有的一切，不止是因为对哥哥的愧疚，更多的，是他的内心深处，无法原谅自己。
无论那次的事故是不是意外，但起因都是他，也都是他致使苍雾影变成那个样子的。
在第一次放弃篮球的时候，他的内心很复杂。
原来要离开习惯的球场，是这样的感受啊……那么，像哥哥那样喜欢篮球的人，永远都无法再站上这个球场，又是什么感受呢？
原来一个人一旦失去了最喜欢的东西的刹那，是不会难过的想要流泪的。
相反，那一刻的自己，会平静的诡异。
只是，仿佛会有冰一样刺骨的寒冷慢慢的顺着血液，一直流遍四肢百骸，冷的你麻木的失去知觉。
当时，带着那样的感情离开球场，以为再也不会打球了。
可是遇到凉蔓初以后，他才发现，有那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能够变成可怕的现实。
他甚至设想过有一天，会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走到最辉煌的高点。
超越凛西，超越帝东，甚至超越陆北……
就那样一直，一直走下去。
在那份比赛的胜利里，他于是短暂了忘记了那些负罪感。
对他来说，那种陌生的感觉无比的可怕，它无时无刻都在动摇着他的世界，明明只剩下一个选择的，背负着满满的罪恶感，又不得不存在于此的世界。
他也许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他们存在的那个世界，所以到现在，内心才会对自己的动摇产生了背叛感。
“我当初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犹豫不决，变得像个废物一样连自己所喜欢的东西都无法坚持的。”
苍雾影定定的看他，平静的语调，仿若是沉淀完伤痛的淡然：“别让我再继续产生没有用的后悔情绪，也别再让我失望了，廉。”
苍雾廉怔住。
“还有一件事情……”
沉默片刻，苍雾影缓缓的开口：“抱歉，那样对你。”
苍雾廉震惊的看着他，内心油条绷得很紧很紧系着死结的，名为隔阂的弦，仿若在一瞬间崩断。
他屈了屈僵硬的手指，喉咙干涩的厉害，仿若卡了一根刺一样，很多年都没有被拉近的距离，好像在一瞬间，就变回从前一样，因为太突然……所以更像是温暖的幻觉。
一时间，车内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沉默。
苍雾影看向窗外，唇角不自觉的扬了一下，那是很多年来，他脸上少见的柔和表情。
“廉……你有一个，很好的队友。”
他想到那个时候，她在他耳边说的话。
坦率一点。
真是件无比容易，有时做起来又无比困难的事情。
但……
至少现在，感觉还不错。
苍雾廉愣住，他微微垂首，看着自己交握的手掌，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车内柔和的灯光，几乎暖化了冰冷的夜色。
发隙的阴影间，仿佛能看到他的眼角，闪烁着莹莹的碎光。
“你说，她去了光狱？”
夙沙凉单手支着脑袋，漫不经心的扫过站在对面的西瑞：“而且还受伤了？”
“……是。”
西瑞忍不住冒了把冷汗：“据说，要参加的原本是苍家的二少爷，但是蔓小姐抢走了他的责任书，代替他上场了……”
“哦？”
夙沙凉微微挑眉，绝美的脸上浮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来：“真有意思，她也学会开始关心另一个人的事情了么，甚至心甘情愿的代替别人去比赛，还让自己受伤……简直，跟我认识的那个蔓完全不一样呢。”
风轻云淡的口吻，却还是让西瑞不由的浑身一颤。
绝对不要去猜测夙沙凉的心情，因为根本就猜不透，但同时，也绝对不要相信他的平静。
他不会让任何人看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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