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隐耀，天地是最幽沉的黑，像是一副没有光与色的画，安静，深远。
蓦地，这幅画上亮起了光。一点又一点，凌乱的出现在画幅各处。
最初时，那些光很暗，只有淡淡的红芒，而后越变越亮，橘红色的光芒像是水纹般，缓慢而又坚定的荡漾出属于它的色彩。
霍去病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看着这些光火越变越大，心中唯有平静。
是的，平静。当他下定了决心后，反而平静了下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他们初到此处，对山川地貌根本不熟悉，而且现在又是午夜，无论是天时，还是地利，都不在他们这边。他们有的，只是人和。
但在面对狡猾而又善于隐匿的幽影猫妖时，仅仅有人和，很显然是不够的。
所以，要打赢这场属于夜的战争，他必须要对这种不利的状况做出改变。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这一幕。至于后果——只有打赢了，他才有心情去想后果。
“原本我以为，我就够疯够狠够不计后果了。可跟你比起来，我忽然发现，原来我乖的就像个孩子一样……”张大柱站在霍去病的身边，看着逐渐蔓延的火势，语气有些萧索的道。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个疯子，而且还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做事独断专行，全凭心中所想，这一点，在军中无人能出其左右。
所以，他得到了一个滚刀肉的诨号，并以此为荣。
投身军旅二十多年，他打了无数的仗，胜过无数次，也败过无数次，但幸运的是，无论胜负，他都活了下来。
他得过无数的名号，有些是敌人给的，有些是自己人给的。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自己最初的那个。不为别的，只为到而今，他还活蹦乱跳的活着。
可如今，他却发现了一个比他更疯的。他既高兴，又不高兴，心中着实是复杂的紧。
霍去病蓦然转过头，冲他轻声问道：“你知道我为何要投身军旅吗？”
张大柱闻言一愣，思索了一下答道：“难到是因为你舅舅？”
“是的，最初的时候，是因为舅舅。”霍去病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之色，“那时我很小，每天最盼望的事，就是和舅舅一起吃饭。但是后来，妖族突然入侵，舅舅奉命去镇守边关，我便再也不能和他一起吃饭了。所以对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无比痛恨。”
“舅舅临走前，让我认真习武，日后好去帮他打妖怪，我答应了。其实就算舅舅不说，为了能让他早点回家，我也会努力修行的。”
“那后来呢？”张大柱看着陷入回忆的霍去病，强行压住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五年前，边关突然传来消息。说两大妖王攻破了城关一角，带着无数妖兵长驱直入，深入了人族腹地。当时我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可后来我懂了。”
“你懂了什么？”张大柱语气有些沉重，眼前仿佛闪过了惨烈的画面。
“那个消息意味着，有很多人会流离失所，有很多人会失去家人——就像我一样。我觉得他们好可怜，比我还可怜。”
“是很可怜。”难得的，张大柱脸上露出了悲伤之色，有些怜悯之意。
“不！”霍去病蓦的大叫出声，状若疯魔，“他们不可怜，跟那些只剩下骨头的人比起来，他们一点都不可怜。”
说着，他一挥手，一副画便悬浮在了空中。他用真气托着它，让它飞了出去。
“那是？”
“是画，舅舅画的，和家书一起寄给了我。”霍去病又平静了下来，低沉的道。
“画？”张大柱闻言一愣，而后凝神望去。
“这，这是……”借着山下的火光，他略微看见了些画上的东西。
“那次的家书，舅舅只写了一个字。”
“什么字？”
“战！”
霍去病顿了一下，而后森然开口：“当初，我觉得这个字很好。可如今，我觉得还不够！”
“不够？”
“是的，不够！”
看着脸上满是恨意的霍去病，张大柱蓦地打了个哆嗦，“怎样才算够？”
“我要杀光他们，吃它们的肉，喝它们的血，踏平它们的狼居胥！让它们流离失所，让它们无家可归，让它们日日惊慌，让它们夜夜惶恐！”
张大柱咽了口唾沫，没有接话，转而望向火光冲天的山下。
那幅画飘向了火海，借着明亮的火光，他可以很清楚的看清上面画的东西。
残破的城镇，皑皑的白骨，刺目的鲜血，还有蔓延群山的火焰……
那幅画飘进了火海，画中的火与画外的火融合在了一起，再不分彼此……
“所以，你纵火不仅仅是因为局势不利，还是为了向它们宣告——你来了……”张大柱看着那幅画化为灰烬，出声喃喃道。
霍去病没有回答，因为此时，他已经飞到了高空，密切关注着火海中的动静。
“喵……”
地面，一声轻微的痛叫声响起。高空，霍去病眼中精光一闪，双指骈剑点向额头。
“吟……”嘹亮的剑吟声响起，一柄通体纯白的连鞘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铿！长剑出鞘，化作一抹白色流光，冲进火海。
剑气呼啸，将火海撕裂，形成一道长长的口子。
“噗！”血肉撕裂之声一闪即逝，一只通体幽黑，约有两尺的小猫，失去生机，无力的倒飞了出去，而后被重新聚拢的火海吞噬。
张大柱身形一定，停在了霍去病不远处，语气复杂的喃喃道：“御剑之术？这小子怎么什么都会？莫非他是剑老人的传世弟子？”
“不是御剑之术，是御剑术。剑老人的传世弟子我倒是认识一个，要不要给你引荐一下？”霍去病将剑归鞘，背在背上，凭虚走到了张大柱跟前。
嗖嗖嗖………破空声响个不停，不一会，二人便被数不清的“飞猫”，包围在了空中。
霍去病面色不变，眼睛异常明亮的盯着张大柱，说出了一句充满诱惑力的话：“想学吗？”
张大柱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黑影，脸都快绿了，破口大骂道：“学你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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