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问起了我们的归期,今日接见连将军,可有提起此事?”
沈如颜眸光一闪,阴霾一扫而光,又变成了那个素简如菊的淡然女子。她回转身,直盯盯地望进程文轩的眸子。期待着他一个答案。
“大家都归心似箭,我们决定后日就开始着手准备回京事宜,最迟十天后就能启程了。”
十天,真早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屋顶上吹了太久的冷风的原因,她只觉得头昏脑胀,一时乏力,竟差点没跌下去,幸亏程文轩察觉了她的不对劲,连忙接住她。
“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关心。”
程文轩生怕她受了风寒,忙叫来墨画吩咐下去,煮了一晚姜汤。又亲自动手,替她搓揉手脚,这才让她被风吹得冰冷的身体回暖。就在他忙着帮她驱寒的时候,她却又开口说道。
“文轩,去京城的路途遥远,我有点不胜长途跋涉。要不你随着大军前去面圣。我带着陈妙梦先去青城等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色苍白,和苍白的月色融合在一起,有一种彻骨的冷。就连她的眸子,也有一丝丝的凄寒之意在。他正好在此刻抬头看她,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住了,握着她的手也紧了几分,最近他老是在做一件奇怪的梦,梦到他们回到了青城,回到了程府,回到了彩裳坊。时光回环,他回到了两年前,他们刚刚大婚,他还不了解她,也从没试着了解她的那时候,一样的月华如水,她一袭青衣,唱着那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清丽的唱腔,呆着浑然天成的空灵和让人潸然的悲伤。每一字,每一句都被她倾注了无限的感情,那句被人反复吟诵的戏曲,此刻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每一个字都敲打了内心最柔然的地方。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她却在月下缓缓地腾空而起,他不知道梦中的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忘了叫住她,忘了留住她,就在她的清冷的嗓音在他的脑海中一遍遍地回响之时,她已经御风而去。化作月中仙子,一抹再也触不到,摸不着的月华。
“怎么了,还冷吗?”
他强迫自己从那梦境中脱离出身,梦只是梦,她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并不是什么仙子,自然也不会乘风而去。他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是真实存在的,她就在他的手中,就在他的心中。
“没事了,不过是有些乏了,你太大惊小怪了,我和你说的那件事,你可有意见。”
因心中想着事,沈如颜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意向,只是一味地希望他给她一个答案。
“你是怕见皇上吧,这次我让墨琴,墨画,墨棋陪你。”
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她说不上是喜还是忧,一方面,他希望他答应,她早点回到青城,也好早作部署。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他答应,她还想再在他的身边,多呆几天。
她又走神了。
她行为反常,他自然是注意到了。她心中有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不过是她不愿说,他也不问。一晚姜汤下肚,沈如颜已经开始发薄汗了。程文轩这才放下心来,揽过她睡了一觉。那个梦又一次侵扰他入睡,这一次,他看得更是清楚,那一声声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越发地清丽动听,也越发地空灵难以捉摸,就像是她的心事一样。他甚至能够在梦中清清楚楚地看清她专注于唱曲,双眼紧闭,长袖轻舞的入迷模样。这一次又有所不同,他化身成戏曲中的那个书生,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了一套小生的戏服,戏服是崭新的,连脚下的鞋子也是。他居然蓦然出现在那亭中,月光如水,他们却无心月色。她眼波流转,直望进他的心里。她的盈盈一笑,竟然将他的心都酥化了。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
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
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如此良辰美景,自然是不能虚设了。好不容易在这个梦中和她双宿双飞,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她却没有再唱下去,掩着嘴笑了起来,那模样,真像是他是那登徒子,而她是那个窥测到他心事的大小姐。她掩着嘴笑他,笑的是他的心切,笑的是他在她面前的手足无措。那咯咯的笑声终究让她有了一点凡人的气息,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仙子了。
可是,纵然过程再美好,结局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这次她没有御风而去,而是华为风中的沙砾,一点点,一滴滴地在他面前风化。他伸手,想要抓住她,可是却穿过了她的身体,除了风的清寒,再没有任何感觉。
“不要,颜儿!”
这一次,他突然叫出声,梦境却在这一刻截然而止,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下意识地朝身边摸去,没了那温热的躯体,只剩下一处带着清晨寒气的空位。如颜竟然是早就起床了?!
“颜儿?!”
她走了吗,离开了吗,梦中的一切,真的变成现实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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