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胡思乱想很快便被扼杀在萌芽之中，只见得杨柳像是被人提到了伤心处，垂下头，隐隐地有泪花蹦出来了。
“奴婢身份卑微，本没资格为小姐戴孝。但是小姐待奴婢有如重生父母，现在小姐走了，奴婢能为小姐做的，也就只能到这个份上了。”
沈如庭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他几乎是用抓的扣紧了杨柳的双肩，满脸上都写着他恨铁不成钢。
“如果不是她搅和，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你现在感恩戴德的，可是把你推进万丈深渊的那个人啊。”
杨柳双眸含泪，也不知道是被抓痛了，还是真的伤心。
“三少爷，你错了，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就算二夫人那个时候愿意接纳……。”
很快，杨柳便惊觉自己说漏了嘴，主要是再见到沈如庭，她心神大乱，该说的，不该说的心中早就没了一个底。口一块，就什么都往外蹦了。说到这儿，她连忙准备改口，却被沈如庭打住了。
“你说我娘？我娘怎么样了？”
沈如庭想不通，这不是他和沈如颜之间的私人恩怨吗，怎么又扯上自己的娘亲了。
现在恨铁不成钢的是燕儿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仍在沈如庭的身上，嘴中吐出来的话，一字一句都有着重重的火药味。
自从接受那个一月之约之后，燕儿就将这封信带在身边，心想如果沈如庭实在是不听劝，她再亮底牌，无论如何，她是不愿意自家小姐受丝毫委屈的。
没想到，他们半个月来的第一次见面，她就要把这封信丢出去了。
信是当初二夫人写给红袖楼老鸨的，让红袖楼只管来几个壮汉抬人。她给他们免费提供一个‘好苗子’。这封信在寄出之时，被沈如颜及时地拦了下来，这才有了后面的那一幢交易。
二夫人放杨柳一条生路，让她嫁人而不是去青楼接客。而她家小姐，则将书信奉回，不在沈如庭面前提一个字。
很显然，当初小姐多留了一手是对了，她命人临摹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还给二夫人拿去烧。而当年的真品，则被她保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真不知道是该觉得庆幸还是悲哀，现在这封信居然真的起到了作用。
“这是真的？”
沈如庭显然不敢相信，脸上的青筋暴起，抓着杨柳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杨柳起初还不敢说出真相来，直到燕儿说出他准备摧垮沈如颜所有的心血，以及一直都在蓄谋谋害小姐之后。这位一直柔柔弱弱的女子，才敢说出自己的心声来。
她无法推开沈如庭，只得用那种哀伤的眼神望着沈如庭，她不敢相信他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天啊，三少爷，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大小姐不仅保住了我的清白之躯，还处处接济我。如果不是为了你，她又怎么可能处处照顾我这个出身低下，和她毫无瓜葛的贱婢？为了照顾你的心情，她还求我尽量不要在你面前露面。大小姐离世，不会是……？我滴天，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虽然杨柳的想法有点过分了，但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正中沈如庭的心坎。在他的心上割出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
他的世界在短短的不到半个时辰之内，就颠倒过来，曾经以为自己最恨的人，却是处处都在为自己着想的大姐。而自己信任，敬爱的娘亲，居然背着他，准备将他心爱的女人送到青楼去。
他放开杨柳，攥着信的手紧了几分，现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去向娘亲对质。
他希望得到一个解释，虽然在眼前的种种真凭实据面前，无论是什么解释，都无法抹杀她做过的一切。那就道歉吧，只要她承认她错了，她是她的娘亲，他或许，或许可以接受她的一番苦心。
见着她头也不回地冲进雨里，杨柳有些担心，燕儿出声制止了他。
“让他去吧，现在是他的家事了，我们插不了手。”
过了今日一事。她也算是看开了，沈如庭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她。只因为她是小姐最信任的人，只因为她最适合来做报复的工具。
他故意接近她，对她表示的那些好感，都是假的。他对她甚至，连最基本信任都没有。
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过自己吧，燕儿如是自嘲着。脑海中一遍遍回响的，是他说的那句。
“如果不是她搅和，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如果不是她搅和，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
正是这句话，让她决定不再护着他，她一心为他着想，生怕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会接受不了。而在那一刻，她才惊觉，她做的一切，都不值得。
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她，而是因为，他是个人渣。
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穆青早就提醒过她注意，别一头扎进去了。她好傻，为了这种人，她甚至还不惜伤了小姐的心——在小姐那么难过的时候。
想起沈如颜，她才想起今天一大早听到的消息，大呼不好，只顾得自己伤心了。连小姐的感受的忽略了。小姐那么喜欢姑爷，听到程府出事的消息，该急怀了。
想到这儿，燕儿二话不说，撒开腿，就要回药铺去。杨柳连忙拉住她，问道。
“小姐的事……是不是真的是三少爷所为……。”
燕儿左右踌躇起来，眼前这个情况让她只能对杨柳丢下一句“三少爷没有毒害小姐。”便跑开了。
杨柳的心情因为这句话，稍微得到了一丝丝缓解，但一看见自己身边穿着的素服，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小姐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间，再计较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
真是天妒英才啊，小姐那么好的一个人，想不到，就这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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