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冬媳妇边说边给大家分钱。
办白事很有讲究，如果两位老人都没了，无论是菜数还是摆桌的张数都得是双数。反之就是单数。
像李庆春家，摆桌是单数，菜数是单数，桌上坐的人也是单数，就连给的钱都是单数。
一文确实太少，五文又太多，折中给三文最佳。
大家伙道谢接过，简单寒暄几句便各回各家。
晚上的出殡跟她们没关系，族里的男丁都得跟着。天阴沉沉的，估计又是闷着雪呢。希望前半夜别下，不然下葬该麻烦了。
村里的孩子你疯我赶，李恒跟磙子他们一起，没有李万山，程雪也放心的回家了。
眨眼的功夫就进入腊月，村里的巡逻从未间断，附近的村子也纷纷效仿。在大家共同巡逻的情况下，终于没再听到哪个村子被抢。
望河村无疑是所有村落的表率，年前镇上最后一次里正聚会上，镇长着重表扬了蒋建业，据说还给发了奖励。
蒋建业回村后腰杆溜直，容光焕发。再看李方，精神不济，老态尽显，身形佝偻。
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闲言碎语，说李祥来找李方索命了，所以他才会要死不活。
李庆年两口子听到这些传言，气不打一处来，很想让李方精神抖擞的出去走一圈，力破传言。可老爷子真就是提不起精神，走路腿都哆嗦。
如此几次，等快到小年时，秦氏终于绷不住了。
“年子，要不找七叔公给爹看看吧，老是这样真不行。你说咱爹会不会真的是……”
“是个屁！”李庆年狠厉打断，秦氏立马老实。
她是怕他的，而且特别怕。
说他对她不好吧，有啥好东西都给她。说对她好吧，上来脾气说骂就骂。除了不动手。反正骂的让人抬不起头，甚至怀疑人生。
李庆年瞅着低头不语的妻子，蓦地起身，秦氏吓得赶忙躲闪。
“老子又特娘的不打你，躲个屁。”
说完，气呼呼出去了。
甩上门的那一刻李庆年微眯眼睛，第一次怀疑当年自己的决定。他是喜欢秦氏的，可当时母亲活着跟他说过日子不能靠“喜欢”，如今他好像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
捏着手里的象谷子，这是他们给的，说吃完能异常精神、特别高兴，但只要沾了就摆脱不掉，所以他一直都不敢尝试。
今日……
咬牙拐去正房，关上门的那一刻，天空开始飘雪。
下一秒，李万山兴冲冲地跑出家门。这些天可憋死他了，娘天天让他看着爷爷，都没机会出去玩。
老远就看到李恒、栓子、李万明他们，在坡上玩扒犁。每年冬天落雪后，那都是打粗溜坡的好地方。
快跑过去，像以前那般对李万明颐指气使——
“明子，把你的扒犁给我玩。”
李万明是李庆川的唯一儿子，跟铁蛋同岁，比铁蛋还小俩月。平日在家他也算呼风唤雨，可对上李万山就言听计从。虽然心里很不甘，但奈何是亲爹叮嘱，他不敢不做。
前阵子他爹说了，不用惯着李万山。
想到这儿，李万明狠狠白了他一眼。
“凭啥给你玩，这是我的东西。想玩让你爹给你做，跟谁俩发号施令呢！铁蛋哥等等我，我来了——”
说完，李万明坐上扒犁，准备往下滑。
他喜欢跟栓子、磙子、铁蛋他们一起玩，可爹娘跟铁蛋爹娘不来往，以至于他也不敢太过亲密。
如今他们来往了，他就无所顾忌了。别看孩子只有六岁，想的那些弯弯绕，完全超出大人对他们的预期。
可滑出不到一米，李万明就觉背后一股很大的推力，接着他重心不稳，一个倒栽葱，从坡上叽里咕噜的滚下去。
言懿忻离得不算远，可跑到跟前小家伙还是滚了好几圈。脸儿被干枯的树枝划出好几道檩子，鼻子哗哗流血。
察觉到自己闯祸的李万山，掉头就跑。李恒忙让栓子、磙子去追。
李恒跑到跟前，看着狼狈不堪的李万明，眼珠“提溜”一转，道：
“哥，你背明子往咱家走，娘会医，能给他止血。我去找庆川伯娘报信。”
言懿忻没多想的点点头，帮李万明扑撸几下身上的雪，说：
“别怕，我背你回家，你别大声哭，不然会血流不止的。我婶子会医术，能把你的鼻子治好。来，上来。”
李万明都摔蒙了，这会儿缓过神来，委屈的撇嘴趴在他的背上。很想大声哭的发泄，可又不敢。
娘说了，血流没了就死了。他不想死，今年娘给他做的新衣服还没穿上呢，一定不能死，眼瞅就要过年了。
从土坡到李庆川家，不过十米的距离，李恒不管那个，直接朝反方向、绕着村里主路跑。
“不好了庆川伯娘，山子把明子推得哗哗流血——庆川伯娘不好了，山子把明子推得哗哗流血——”
边跑边喊，本来孩子嗓门就尖，这么一喊，哪怕在屋里的人，都能隐约听到。
望河村民就这点好，有一丝风吹草动都得出来。
李恒喊得十分用心，跑的也十分卖力，等他跑到李庆川家门口时，身后已经跟了不少村妇。
“咋地了铁蛋，发生啥事儿了？”
“是啊铁蛋，明子人呢？咋哗哗流血？”
“对啊，你把话说清楚啊……”
“……”
李恒没理他们，廖氏跟方氏一同出来，这才开口说：
“庆川伯娘、庆山婶子，快去我家看看吧。我们在土坡玩扒犁，李万山来了就让明子把扒犁给他，明子没给，往下滑的时候李万山推了明子，明子从山上滚下来了。我让我哥带明子去找我娘给他止血，你们快去看看吧。”
正说着，栓子跟磙子也跑过来，垂头丧气的道：
“没追上，让他跑了，跑回家去了。”
廖氏闻言第一个跑远，方氏摸摸三个孩子的发顶，说：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谢谢你们帮明子，以后好好玩。”
“放心吧庆山婶子，明子都跟我们说了，以后就跟我们玩。”董栓子笑着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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