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柊看过尸体，就没再多停留，“有劳曹副将盯紧些。”叮嘱了一句后便离开了。
“下官定当尽心竭力。”曹副将的官职比佟柊低了不少，兼之他还是畏惧佟柊，行礼行得毕恭毕敬，堪比见了家中父母。
佟柊没再回应，沿着冷清的街道慢慢走回佟府，雪早已住了，街上的积雪却还没有人来清扫，踩起来有些泥泞。已过子时，街上连打更的人都寻不见了，路边的门户也早已熄了灯， 比起人，佟柊更像个独行的魂，游荡着不知所归。
其实佟柊有自己的去处，佟桦点着一盏明亮的灯就等在佟府门前，光晕映在雪中，白茫茫里透出一丝昏黄。纪逸就坐在大门旁边的墙檐上，一晃一晃地荡着腿，“桦管家，你说主上去哪了？”
“我不知道，主上去哪又不会和我说，难道你不应该知道吗？”佟桦一天就见了佟柊那么一面，他回来换了个衣服就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本以为纪逸和他在一块，可戌时刚过纪逸就回来了，也闹着要找主上，那主上到底去哪了？
两个人等着盼着，佟柊终于破着黑夜而来，瘦弱而孤零零的人与夜色融在一处，脊背笔挺，却比平日透出一丝不可靠近，“主上，您可回来了。”佟桦举着灯迎上去，在佟柊身前映出光亮，“天冷，您也该多穿一件，奴才给您熬点热姜汤喝。”
“主上，您回来了。”纪逸也从墙头上跃下来，迎着佟柊进府。
更衣沐浴，夜更深了，佟柊捧着佟桦端来的姜汤，出神地望着摇曳的烛火，听着纪逸絮叨他和管家等了自己多久，埋怨自己不说一声就出去了这么长时间。
“主上，刘副将被人杀了。”纪逸叨叨了一会，想起来正事还没说。
“我猜得到，巡逻的禁军一个都没留活口，想必也不会让刘副将活过今天。”佟柊抿了口姜汤，无意间瞥见书桌上放着一个书本状的物什，“纪逸，那是什么啊？”
纪逸顺着佟柊的目光望过去，落在那个物什上，他走过去把那东西拿起，翻开略了几眼，“是郑将军送来的拜帖，说是初五会来府上。哎，是主上邀请他来的吗？”纪逸有点惊讶，他记得昨天主上还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是我。”佟柊的指尖点在拜帖的封面上，“郑逾明拜上”几个笔力遒劲的大字仿佛刺痛了佟柊，他接过拜帖扔在一旁，“是我做的错事。”
“主上，你还好吗？”纪逸觉得佟柊的样子有点奇怪，他有一阵子没见过这样的佟柊了，佟柊应该高高在上，应该冰冷无情，不应该把内心那个善良的小男孩拿出来，这样的佟柊不该让人看到。
“这次的事，可能是郑逾明做的。”佟柊搁下盛着姜汤的白瓷碗，勺子磕在碗边上发出哐啷啷的脆响。
“啊？他，他已经知道了吗？”纪逸听到佟柊的话，也是惊了一下，他怎么都不敢往郑逾明身上想这些，“主上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我今天晚上去了兵部，机要室除了布防图不见了，我还发现当年传来郑思远谋反的信笺不见了，而且我还在郑家家谱里发现了一滴水渍，好像是，泪渍…我怀疑是西狄那边有人告诉了他什么事，让他伤心愤怒之下，做出叛国的举动。”佟柊把今天自己的猜测将给纪逸听，“我已经布置了人手去盯着他，明日开始我亲自去盯着。”
“主上，您也不必亲自去盯着吧，就算是他，咱们的人也能盯住了。”纪逸端过桌上的碗，打算帮佟柊收出去。
“到底是我杀了他的父亲，这是我该还的债。”佟柊好像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他的话语就那么随意散在飘忽的烛光间。
“主上，这是他们的命数，不是您的错，别想了，休息吧。”纪逸也叹了口气，端着碗出门。
“等一下，师哥，生辰吉乐。”原是已经过了午夜，大年初二就是纪逸的生辰了，佟柊起身，从柜子上拿下一个小小的木盒，“师哥，这是礼物，希望你喜欢。”
“多谢。”纪逸接过木盒，打开来里面竟是一张叠放整齐的地契，“这也太贵重了。”
“我知道你不敢明目张胆地回家看母亲，至少可以让你大哥带着母亲住得稍好些，这是城门附近很不起眼的一间房，希望你喜欢。”佟柊靠在桌边，看着纪逸脸上由衷地洋溢出感激和开怀，沉甸甸的心上仿佛轻了一轻。
“谢谢你，师弟。”纪逸把木盒揣入怀中，“过生辰可真是太好了，可以狠狠宰师弟一把，要是天天都是生辰就好了。”
“天天都是生辰，你想什么好事呢？”佟柊笑着锤了纪逸一拳，走回榻上躺下，“好了，快去休息吧。”
“你早点睡，明天陪我吃长寿面。”纪逸走出去，从外面掩上门。
佟柊翻了个身，望着冰冷的墙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合上眼睛，本不想再去念着郑逾明的事，但还是难以入眠。
长夜寂寂，难以不思。
第二天一大早，盯梢的下属便传来消息，郑逾明一大早出门，去了城东一家偏僻的酒楼，好像是约了什么人在那里见面。佟柊唤来纪逸，“师哥，你先跟我去看一下，回来让燕婶给你做长寿面，多窝两个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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