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侍女的声音。
“进来吧。”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而客舱的法术水晶灯自动亮了起来，将客舱照的亮如白昼。
门被推开，侍女推着餐车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赫雅嘉丽。
她没再穿马甲长裤，而是换成了东境特有的厚棉绸连衣裙，一头紧扎的头发也解开了一大部分，在脑后扎了一个蓬松的泡泡马尾辫。
罗森立即起身行礼：“殿下，向您致敬。”
赫雅嘉丽甜甜一笑：“大师对居住条件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比我预想的好了非常多。”
“那就好，坐吧。”
她自己在罗森对面的厚皮长椅上坐下来，中间隔了一张桌子，而侍女则将各种精美食物摆在桌上。
“船上不大方便烹饪，咱们随便吃一些吧。嘉丽也趁这机会向您讨教一些流数难题。”
罗森自然没意见。
等侍女摆好食物和美酒后，赫雅嘉丽就对她挥了下手：“好了，这里不用服侍了。去门外等着，顺便把舱门关上。”
“是，殿下。”
很快，舱门关上，客舱成了独立空间。
赫雅嘉丽明显放松许多，用个法师之手拔掉酒瓶软木塞，给自己和罗森分别倒了一杯。
“大师，尝尝怒涛城特产的翡翠酒。”
罗森观察酒水，发现是翠绿色的，并透出一股醇厚的酒香，以他这不爱酒的性格，也生出一股品尝的想法。
端起抿了一口，发现口感丝滑，味道绵长醇厚，酒精含量很低，喝着十分爽口，有些类似葡萄酒，比月光酒要好喝多了。
“真是好酒，感谢殿下款待。”
再看桌上的菜肴，也都非常精美。
有很多海鲜，拳头大的鲜味牡蛎、近一公斤重的大虾，质如翡翠的海菜，类似鲨鱼鱼翅一般的浓稠羹汤，闻起来浓香扑鼻。
除此之外，竟还有几道北境特有的菜肴。
“大师，不知道您能否适应海味，所以都准备了一些。”
罗森可没忌口的，他这辈子身体状况极佳，什么都爱吃。
这时肚子饿了，周边除了公主也没旁人，就道：“殿下，我赶了一天路，肚子十分饥饿，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就随意了。”
赫雅嘉丽姿态也很随意。
她双腿斜拢坐在椅子上，上身挺直微微后仰，一手撑着椅子维持平衡，一手端着酒杯，闻言轻轻一笑。
“驱走侍女，本就是让大师能尽兴用餐。”
罗森便用上法师之手，开始大快朵颐。
吃了几口，就问：“殿下，需要我为您剥些虾肉吗？”
“好啊。”
罗森便用上法师之手，一边自己吃，一边为赫雅嘉丽服务。
赫雅嘉丽显然也饿了，也开始享用晚餐，但相比罗森略有些狂野的动作。
她就矜持文雅许多，从小到大的礼仪训练已经刻在她骨子里，无需注意，一举一动自然会显现出来。
等吃个半饱，赫雅嘉丽果然就开始请教流数难题。
罗森边吃边听，同时打开了运算核心，等听完了，稍稍沉默一会儿，就会给出正确答案。
赫雅嘉丽连问了五六个问题，都是日常学习中遇到却想不透的难题，全都被罗森大刀阔斧解决，平均一道题不到5分钟。
等问完了，罗森也填饱肚子。
赫雅嘉丽就招来侍女，收拾了桌面狼藉后，却不舍得走，继续请教流数。
相处久了，罗森也随意许多，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搭在沙发垫上，略有些慵懒地解答赫雅嘉丽的问题。
能感觉到，对方的流数水平已经很高了。
但相比自己妻子瑟兰迪斯，她的水平来自于勤奋远多于天赋。
瑟兰迪斯灵气四溢，罗森只要给她开个头，她立马就能顺着思路，以及其严谨的思维一路往下推演，能推演到非常深刻的地步。
而赫雅嘉丽就明显不行了，很多问题在罗森看来就显得有些笨拙。
人人都说，勤能补拙，但这话不全对。
假设一个领域最高能力是100，那勤奋大概能补到90。
剩下的10点，就需要天赋支持了。
而在高深数学领域，对天赋要求尤其高。
很多时候，不行就不行，脑子想破都不行。
但看破不说破。
时不时地，罗森还夸奖几句，免得打击了公主的自信心。
不过，赫雅嘉丽虽然数学天赋不佳，情商却不低。
不到2小时的相处下来，就已经感觉到了罗森的用意。
她轻叹口气，问道：“大师，我很笨，对吧？”
不等罗森回答，她再叹气：“您不用安慰我，我的确很笨。”
“术法上如此，数学上也如此。而我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这些，只是为了让父亲能继续以我为骄傲。”
“但很多时候，勤奋似乎失效了，比如大师绝壁，比如您的流数，就经常让我感到一种心力交瘁的困苦。”
几句话下来，罗森就已经理解了赫雅嘉丽的处境。
“公爵很希望您能突破大师绝壁，对吧？”
“嗯，虽然父亲一直没有明说，但不断地为我寻找各种辅助突破的办法。”
“而这些办法都没有奏效，而我也能明显感觉到父亲隐藏的不耐烦。”
罗森懂了，但感觉赫雅嘉丽对自己有些交浅言深了，毕竟双方才第一次见面。
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公式化劝慰：“这事也急不来，顺其自然吧。”
赫雅嘉丽听了，陷入长久沉默，只一口一口喝着翡翠酒。
喝着喝着，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轻声道：“大师，来自父亲的压力一天比一天大，我想尽方法讨他欢心，但他却如尘世巨蟒一般不知满足。”
“如果其他手下，一旦没了价值，立即就会被他疏远。对我来说，疏远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但我是他女儿，还是长女，疏远不了，于是就不断地逼迫我。”
“多年来，我疲于应对，已经要到极限了。”
“大师，您能理解这种痛苦吗？”
罗森缓缓点头:“能感觉到一部分吧。”
来自亲人的压力，往往是最难承受的。
无论是殷殷期盼，还是无言沉默，又或者是口头苛责，甚至是一声失望的叹息，都能轻易对心灵造成巨大的影响，甚至让人感到窒息。
公爵好大喜功，从小到大在女儿身上投入无数资源，必定期待得到收获。
所以，这种压力必定出奇巨大。
心中暗道:‘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万众瞩目，高高在上的东境公主，也有巨大的烦恼呀。’
赫雅嘉丽停顿了好一会儿，只用眼睛凝视罗森。
数分钟后，她终于开口。
“大师，要不您就娶了我吧？”
嗓音娇软，带一丝疲惫，一丝乞求，全没了之前的公主威严。
罗森惊呆了，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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