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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文学 >  仙路 >   906凉风如刀霞如血

……

山间清晨,天气微凉,晨雾浓郁,鸟鸣啾啾,乳白色的轻盈雾气,将这茫茫群山笼罩得如同仙境一般出尘,然而这般出尘之地,今日却注定要浸透牺牲的血雨,洒满征夫的泪水,并烙印下生者的呐喊,收容死去之人的英魂。

无论是太子刘安己一方,还是青州城一方,都是憋足了劲,卯足了气,孤注一掷,偏要在今日见个分晓,以定来日的进退之机。

大山之中,藏兵百万以上,可借着这浓雾遮掩,影影焯焯,果是看不真切的。姜老汉站在画壁之前,神色微沉,这漫山的白雾,对他观照山中局势,无疑是增添了极大的障碍,让他在近一两个时辰之内,恐怕都无法如此前般一览无余。

“天降大雾,实在是大出老夫意料之外了。”

他轻叹口气,如今只能依靠事先计划好的进退路线,指望着各部带队将领能够临机决断了。

“天地不仁,果然不会只眷顾我青州城,叛军对我为恶,但对于无情无性的天道而言,却也是必须之象,能保天地平衡,运行不殆。”

北宫一刀愣怔之后,反而提起精神,抚慰姜老汉道。

他征战疆场多年,何等险地不曾踏足,何等绝境不曾经历,这区区白雾,算得了什么?

终究是心气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亦是不同,若是起先便没有千里眼的协助,难道这仗就不打了不成?他青州铁骑,精锐步卒,难道就打不得硬仗不成?

在姜老汉看来,丧失了千里眼的协助,犹如断他一臂,左右不得安生,而对北宫一刀而言,长年的军旅生涯,早已养就了他的浩然之气,虽千万人,吾往矣。

更何况,在雾气未起的夜晚,他们早已将梯次进攻后撤的路线安排,都一一交代给了潜伏山中的每一个统兵大将,只要个个能做到七成以上,便是足矣……

晨雾乱我步数,难道就不乱他不成?

交战双方,一损皆损,不管是地形,还是天气,是好是坏,原本就没有偏袒之意。

终究是天道无私罢了……

战胜之道,一则以谋,一则以勇,姜老汉有谋,北宫一刀有勇,如今谋划不长,只好依赖于勇。

“进攻!”

北宫一刀轻声下令,山中一场血战即刻便拉开了序幕。

……

只说耶律将军,看着眼前这场浓得几乎化不开来的雾气,三丈之外,便即目不能及,神色阴沉得仿佛能够滴下水来。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今日雾大,那青州军本就神出鬼没,如今更难提防,决不允许为他所趁。”

耶律将军站在营地之旁的一座山丘上,鼓荡真气,强作壮声喊道。

几次接战以来,青州兵每每似能料敌先机,显然已在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并不知道北宫一刀如何做到,但事实俱在,冥冥之中,似有一双眼睛,在幽冥之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的任何谋划调动,都难以遁形。

也正是因为他不明因由,才不知这场难得一见的大雾,反而是他反守为攻的契机所在。只是世间之事,纵圣人亦是难料,更何况他只是偏居于战场一隅,能知天外之事几何?

“起火把,按十人一支,切记毋得燃了山火。”

清晨微光,红日未升,大雾弥天,不良于目力,耶律将军总是放心不下匿身于浓雾之中的青州军,便灵机一动,想出一法,大举火把,使得左近炎热,说不定就能够驱散这方圆之间的浓雾……

正在山中大部,足有六万支火把同时燃起,清晨的那一丝微寒,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笼罩天地的浓雾,似乎的确在渐趋于薄,渐趋于淡。

“火光……”

画壁山中,姜老汉正苦心琢磨,务求得出一个最佳的战法,哪知遽然一瞥,画壁光影之中,那几片叛军扎营的山坡山谷,骤然大亮,犹如红日初升,霞光初洒。

“哈哈,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那耶律将军也算是身负赫赫战功,哪知此次自作聪明,反而为我军点了明灯,铺了坦途。”

火光骤起,四围皆白,剧烈的反差之下,便是一览无余,寻常看不太真切的阵型与埋伏,在此时一一呈现眼前,显眼之极,敢教姜老汉不欢喜莫名?

他观察片刻,突然发现自己的原先布阵,的确是存有瑕疵,便匆忙拜托鱼美味手下的三名助手,将前线诸将的定位,并新制定的进退路径图作速传到北宫一刀手中,再由他一一分派到每一位领兵将领的若比邻中……

喊杀声骤然从东面传来,耶律将军的燃火之法,果然奏效,至少他身后的大军军阵,都已尽在他的眼下,军阵之外,视野能及数百丈之远,全是火力之功。

“东面敌袭,虎贲部三万骑兵迎上,震岳部五万步卒随后冲杀,必予其迎头痛击。”

东面有大量的青州兵从浓雾当中杀出,漫山遍野,直奔本部而来,耶律将军一时间无法测算来人人数究竟几何,只知必定不下于五万,只好先行委派这步骑合共八万人马,上前试探一二。

此地山势坡缓,骑兵施展得开,万马奋蹄冲锋,震得山岳轰鸣,气势如虹。

“杀呀!赶跑这群强盗歹人,不是我江山被夺,不使我父老丧生……”

马蹄奋起,青州兵已知自身暴露,而叛军业已做好了还击的准备,便不再小心潜行,为将者挺身而出,愤声大吼,继而一马当先,众士卒见将军冲锋在前,热血沸腾,喊杀震天,如潮水般滚滚而下,直往叛军来处杀去。

耶律将军派出军阵,有步有骑,青州一方,同样有步有骑,这两方一触,战斗便即进入了白热化。

刀枪无眼,马蹄无情,初时一片乱战,步对骑,骑对步,何来从容选择的良机?斗得一阵之后,步骑逐步分野,以步对步,以骑克骑,堂堂正正,凭力取胜。

再到后来,两方之间,都见着己方弟兄个个倒下,斗得是目赤耳热,又忘了章法,步骑再次混战起来,谁个还去讲究眼前敌人究竟是谁……

一阵对决,青州军战力占优,而逆太子叛军人数占优,双方你来我往,胶着一处,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十余万人的缠斗,如此一个时辰过后,天光大亮,浓雾也已在不知何时散尽,晴空朗朗,地面却是血流成河。

双方各自折损人数也有近半,没死之人,也是个个带伤,惨何忍睹?

朝霞殷红如血,冷风如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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