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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蒙蒙，料峭春寒。
不知不觉间，已近黄昏，大部分船只在水手的驾驶下纷纷靠岸停泊，喧嚣了一天的大运河逐渐安静下来，只有细密的雨滴落在水面的簌簌声。
楼船的上房内生着两个暖炉，点着几只蜡烛，贾珊正拿着林如海给他准备的几册时文细心读。
“吱呀。”
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平儿小心翼翼的进了房间，看了贾珊，笑道：“马大姐刚刚下船买来的金陵汤包，好吃极了，爷尝尝吗？”
贾珊把书册放在一边，笑道：“你这一说，我还真觉得饿了，先吃饭。”
平儿放下碟子，准备着碗筷笑道：“要不要叫马大姐再下去买几个金陵的小菜？好容易来一次嘛。”
“好，顺便买点酒来……”
“啊？还要吃酒啊？”
贾珊笑道：“那是，爷现在多少也是举人了，日后官场上的应酬不吃酒怎么行？”
平儿撇撇嘴道：“那好吧！就买一点点，多了，怕爷吃起来没个数，吃醉了，这要是在家里随便爷怎么吃醉，在船上可不行。”
二人正说着话，马三上来道：“三爷，外面来了位老爷，说是故友。”
“哦？”贾珊起身看着平儿笑道：“看看，刚说买酒就有人来吃酒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想着究竟是谁？他第一次来江南，哪来的故友？
“哈哈，冒昧打扰，做了不速之客了！”
一个相貌堂堂，五官端正四方，浓眉大眼的中年儒士走上船来，身边只有一撑伞小童。
贾珊凝神细想，忽笑道：“雨村兄，久仰大名了！”
贾雨村以宗侄身份投靠贾府，与贾赦，贾政，王子腾等论交时都自动矮一辈，与贾珍，贾琏，宝玉等都平辈称呼，贾珊自然也不会客气。
贾雨村姿态放的很低，连连拱手谦虚道：“哪里哪里，兄弟才是让愚兄久仰了。”
上次入京拜会贾赦时也曾匆匆撇了贾珊几眼，不过那时贾珊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庶子，并不值得他放下身段结交，如今不过三四年光景，已经成了顺天府乡试解元，况且国公府近日出了位贵妃娘娘，权势更胜往昔……
“雨村兄请……”
“请……”
如今的贾珊，虽然还只是举人，但是凭借着顺天府乡试解元的身份，即便去了荣国府这颗大树，也完全可以跟贾雨村这样的进士正面对话了。
一时二人在船楼客室落座，平儿上了茶，贾珊笑道：“雨中漫步，雨村兄好有闲情雅致。”
贾雨村扶着胡须笑道：“已经交接完差事，准备回京了，这才有空四下看看，恰巧遇上贤弟，可见是缘分到了。”
贾珊轻轻一笑：“哦？雨村兄这是要回京高升了，恭喜恭喜。”
贾雨村忙谦虚道：“全依仗族里老爷们还有王大人的提携，实在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贾珊吃着茶笑道：“雨村兄谦虚了，金陵府这几年被雨村兄治理的越发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从无冤案发生，我虽在京，也是有耳闻的……对了，我偶然听别人说薛大哥的人命官司雨村兄给办的？办了这么大一件人命案子，薛大哥一家没好好请请你的东道？”
“额……这……”
贾雨村一时没料到几年前的龌龊事被贾珊开门见山拿了出来，而且直接问到了脸上，尴尬之余又有些不愤，我也想清正廉明，还不是为了给你家亲戚擦屁股？！
“雨村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雨村微微皱眉，道：“兄弟请说。”
贾珊站起身，淡淡道：“我想你也清楚薛蟠的性子，万一哪天在京整出点事来，打了谁谁谁，到时候顺天府的衙门可不是我们家后院，也不是姓王的家里能指手画脚的，到时候仔细一查，后事牵扯前事，东窗事发之时，你……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
贾雨村听的冷汗直冒，以薛蟠的性子，打死人毫无悔改之意，这事还真有可能！
“珊兄弟，事已至此，不知有何高见可以描补描补？”
贾珊笑道：“我哪有什么高见，言尽于此，雨村兄请！”贾珊说着，竟是直接端茶送客。
贾雨村面上还能勉强维持笑容，心中已是警心大起！原本打算来叙叙旧，结交一番，谁知贾珊竟然当面给他难堪，明显是疏远之意！
一时，贾雨村心里又想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贾珊对他的态度，代表的就是贾赦对他的态度……因为贾珊跟他没见过几次面，不可能一上来就带有疏远之意，很明显是贾赦平日里表现出对他的不满，潜移默化，甚至，刚刚贾珊的话就是出自贾赦之口！
必须小心了！
不过有一点贾珊说对了，薛蟠之事终究是隐患，必须……找机会了结！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告辞……”
“恕不远送……”
一时，平儿笑着走了过来，道：“这就是帮着姨太太家里处理人命官司的雨村大人吗？看着……倒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想不到也是徇私枉法的。”
贾珊轻轻笑了笑，跟贾雨村交往，对荣国府，尤其是贾赦来说，百害而无一利，自然是越早断开越好。
“理他呢，别招惹我们就是，薛蟠的案子就是出了事，牵扯的也是王子腾跟政二叔他们，可笑政二叔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明明知道外甥薛蟠打死人命，贾雨村徇私包庇，还特意写信给他邀功，结果屁都不放一个。”
人非圣贤，牵扯到自己利益，亲人，偶有徇私之心在所难免，只是事有大小之分，薛蟠这种打死人还毫无顾忌的逍遥法外，明显是过了！而且此举只会更加助长薛蟠的骄纵跋扈，草菅人命。
“三爷，酒来了，听说来客人了？我多买了一些回来……”马大姐蹭蹭几步跳上楼船。
贾珊哈哈笑道：“来的正好！”
平儿：“……”
“咦？客人呢？”
马大姐进屋左顾右盼了一会。
贾珊轻笑道：“走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咱们吃酒，你们也别客气了，没外人，坐下一起吃点酒暖暖身子。”
马大姐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陪着爷吃两杯。”
“好，坐，平儿也坐。”
平儿坐下，蹙眉道：“爷，这是在船上，不是在家，我不吃酒。”
“不吃酒？”贾珊轻轻一笑：“马大姐，给平儿灌酒。”
“平儿姐姐吃一口吧，没事儿，有我看着呢，下面还有三爷爷在守着。”
平儿无奈，只得端着酒杯笑道：“我吃，那你就不许吃酒了！总要有人守着。”
马大姐忙笑道：“好，好，今儿我不吃。”
终究是在船上，没敢敞开了吃酒，不过平儿依旧被贾珊狠灌了几口，俏脸上红霞遍布。
“哎哎，你去哪？”
平儿一手扶额，晃晃悠悠的笑道：“我回去了，爷早休息。”
“过来吧伱！”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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