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跪在棺椁下，给祖宗老爷磕头谢罪，口中说：“云意欠顾家的，已然倾尽所有。若能逃出生天，我便只为我自己活……”视线转向角落里那块生生割下的肉，鼻尖酸涩，含泪道：“往后，我只欠他的。”
语毕，重重磕头。再起身便是头也不回地往去寻出路，但脚踝疼得厉害，一瘸一拐地比平常走得慢，等到再回地上，已与约定的时间差了半日。好在江北人马在山腰隐蔽处如约相待，她带着满身狼狈，满脸血泪爬上马车时，贺兰钰几乎认不出她来，头一句便是惊呼，“哪里来的土人？”
“京城来的，你这松江小赤佬，快拉我上去。”
贺兰钰将她凌空提起来塞进马车，口中抱怨，“哪来天大的脾气，再这么下去谁受得了？”话虽如此，却还递上布巾打了水给她擦脸，要查看她受伤的脚踝，她却不愿意，扭扭捏捏一定要回府让大夫看。
贺兰钰气急，“届时拖得久了，拖成了瘸子你可别哭。”
她浑不在意，转了话题，将握得紧紧的玄宗画像递给他，“图就在画像夹层，现如今给了你，我才算解脱。”
贺兰钰接过来，却并不急于打开，“何谓解脱？”
云意笑笑说：“我想上山做姑子。”
“这是哪门子疯话——”他没放在心上，但没料到她说得出便能坚持到底，来了江北都督府，头一件事就是跪在舅舅舅母面前恳求出家清修。
贺兰钰那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如今竟没人有心追究。
大约也是痛的，闷闷憋在胸口，没个出口，一个字也不能说。
到天亮，枝头鸟鸣，朝阳东升。玉心终于从迷药里脱身，一睁眼浑身酸痛，揉了揉肩膀才看清，原来在柴房里窝过半宿，身边两个嬷嬷还横躺着昏沉沉。想起要紧事要紧人，再顾不得头疼脑热，跌跌撞撞爬起来就往主屋跑，见门半掩着，想也没想就往里闯。
一声尖叫，惊走了枝头鸟。
玉心几乎是被人临空提起来扔到屋外，那男人高他一头半，肩宽腰瘦，浑身上下只穿一条墨色绸裤，可怕的是绸裤松松散散挂在胯间，露出腰腹上搓衣板一样平坦起伏的肌肉，还有裤头下遮不住的卷曲毛发，慢慢散开来，向下延伸，引出你无限遐思，只想伸手勾一勾他裤头，看清“后续”，是“重头戏”还是虚有其表。
玉心眼前一阵阵眩晕，忘了要逃，也忘了尖叫，山间冷风也未能吹醒少女旖梦。
“下山叫人——”
他扔下这四个字，眯着眼睛带着睡意转身回房，再露出一张被狼头占满的背，随时迸发的野性，给玉心带来的冲击不能以言语概述。
她木呆呆站在院中，看他一勾脚把门带上，想了想，魂不守舍地往山下去。
陆晋复又躺回床上，习惯性地一双手环紧了她腰身，带着睡意哄她：“稍歇，一会就有人来请。”
云意无论如何不能答应，“一会表哥进来，撞见了，成什么样子？我的名声还要不要？”
陆晋浑不在意，也懒得与她多说，“非礼勿视，他读圣贤书，当不知如此？”再低头吻她后颈，顺着内凹的弧度慢慢往下，带来酥酥麻麻的痒，一阵一阵的骚动，又低又轻的触碰，到突出的肩胛骨上再不轻不重咬上一口，留一排浅浅压印，真个野兽一个样。
“闹什么……”云意推开他自顾自起身穿衣，“他是我娘家人，我就是再不顾节义，做不出这事。”
他收回手撑在头侧，颇有兴致地看她一件一件穿衣，一直到梳头、挽发、洗漱休整，一举手一投足，莫不让人欢喜向往。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也起来简单梳洗，没料到云意会走到他身后来，捏着玉梳为他将昨夜散乱的发髻重新梳拢。
鼻尖绕着她衣裳上的熏香，她纤长细嫩的手指穿过他浓密的黑发，指尖擦过头皮，仿佛捏住了他的神魂。
他一时紧张得口不能言，酝酿许久，只得一句，“你还会做这个？”
云意说得十分平静，“世事无常，总要学着点。”
尝尽了苦头，才知何为世事无常，这当中暗含多少艰辛多少苦，非一笔能书。
陆晋拖起她的手置于唇边，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放心。”
留下短促而又郑重的誓言。
没能持续漫长温情，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陆晋轻哼，“来得不少。”见云意的手突然收紧，他便扯出个微笑来，安慰道：“不怕，我既来了，便有完全准备。”
云意勉强回他一笑，一颗心高悬。
门开，贺兰钰一身青衣束腰，提剑而来。
二人会面，一个说“幸会”，一个说“久仰”，故作深沉。
直到贺兰钰将视线落在她身上，“顾云意，傻站着做什么？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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